你曾是我的光輝，唯有你的光輝，能像漫過山嶺的薄霧。

少年時候的夏清將左江視為人生中的摯愛，在他的世界裡，左江就像太陽，一切事物圍繞他而轉。

夏清習慣了他的中心，也將其視為理所應當。

當他醒過來，窗外已是深夜，點點星光被陰沉雲煙覆蓋，不見絲毫蹤跡。

夏清渾身冷汗，衣服緊貼在身上粘乎乎的讓人難忍。心悸的感覺還殘存著，臉上涼颼颼的，是半幹的眼淚。

夢裡的場景那麼真實，可再回想起來的時候，腦海中並沒有那一段記憶。

他忘了很多事情，關於他和左江。

床邊的位置空了，夏清摸了摸身側的床，床上的溫度已經涼了，看來左江離開了很久。

他坐起身，在床上發了很久的呆，才輕手輕腳的起身去尋找左江。

地上鋪了一層毛毯，光腳踩在地上一點聲音都沒有。

夏清尋遍了所有房間，最終在書房看到了一絲光亮。

門沒有鎖，半開著。

左江穿著正裝，正襟危坐的盯著電腦，在開視頻會議，時不時點頭應和一句。

成熟穩重的左江與記憶里的樣子重疊，讓夏清恍惚。

「江哥……」他小聲喚左江。

左江正在說著話，沒有聽到門邊的聲音。

夏清又在他門口站了一會兒，便悄悄走開了。

他坐在陽台的椅子上，看著濃濃的夜色，穿著單薄的睡衣，連外面寒冷的溫度都沒有感知到。掏出一包煙，叼在嘴上給自己點著了。

夏清幾乎不抽煙，隨身帶著都是給同事抽的。

今天不知道怎麼的，還沒從那漫長的噩夢裡緩過來，就是很想嘗嘗尼古丁的焦油味兒。

左江結束完會議，從椅子上站起來，眼前一陣發黑，他扶著桌子緩了五六秒眼前才恢復清明，是低血糖了。

以前就不好好吃飯，有夏清管著他三餐按時吃才好很多。

夏清離開以後他就又回到了想起一頓吃一頓的日子，有一次因為工作，連著兩天沒吃飯，站起來的時候直接暈過去了，還是同事發現了給他送醫院輸了兩天葡萄糖才好。

左江輕輕的走出書房，怕打擾卧室睡覺的人。

他路過客廳就聞到了一股濃濃的煙味兒，左江一愣，抬腳朝陽台走去。

陽台的門沒有關緊，煙子飄到客廳都能聞到。

正中央的椅子里，夏清一下一下的抽著煙，煙灰缸里的煙頭都快滿了，狹長漂亮的眼睫掩在夜色里模糊不清。

夏清沒有穿鞋，細長精緻的腳踝白得亮眼。

「怎麼在陽台抽這麼多煙？」

左江奪過夏清手裡的煙，反手就按熄在煙灰缸里。

「江哥。」夏清嗓子都抽啞了，他清清嗓子，「睡不著了，出來吹吹風。」

左江把身上的西裝外套脫下來披在他身上，「出來吹風連外套都不穿，不冷嗎？」

夏清笑笑：「沒啥感覺了都。」

外套帶著男士清冽的香水味，還有屬於左江的味道，淡淡的很好聞，夏清僵硬的身體被外套的溫度漸漸軟化。

左江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拉過另一張椅子在他旁邊坐下。捏捏夏清的臉，手下的觸感都冰了。

「還說不冷呢，臉都冰成這樣了。」

夏清眨眨眼，也跟著摸臉，沒感覺出來溫度有什麼差別。

左江嘴角一勾，笑他：「手和臉一樣冰你還能感覺出什麼呢？」

夏清這才把手放下來。

左江把夏清垂在地上的腿擱在自己腿上，雙手包著他冰涼的腳。

夏清被這溫度燙了一下，想把腳從左江手裡抽回去，左江牢牢地握著他的腳，夏清使了點力也沒抽動。

「別，很臟……」

「不臟，你看我什麼時候嫌棄過你啊？」左江抓的更牢實了。

夏清沒有說話，轉過頭去看天空。

冬季夜晚的天空依然是黑蒙蒙的，一絲光亮都不現。

「是不是做噩夢了？」左江問他。

「應該是吧……」夏清說的模稜兩可，「夢裡的場景很真實。」

「夢到什麼了？」

夏清這才看他，說：「關於你的。」

左江心裡一緊。

這時候他反而更冷靜了，安靜的等待著夏清的宣判。

「關於我？和我說說吧。」

夏清不知道從何說起，他意識到了，那個夢並不是幻想。

而是他丟失的記憶。

「江哥，我對你來說重要嗎？」

左江失笑：「你覺得呢？」

夏清開玩笑的說：「不要我覺得，我要你覺得。」

「行，你很重要，非常非常非常重要。」左江連用了三個修飾詞，他又笑著說，「今晚月色真美。」

冬季的夜晚並無月亮。

夏清知道他的意思，他猶豫了，心跳如敲鼓一般。

他不想再回到過去的絕望，那種被所愛之人狠狠傷害的難過。

面前的男人沒有逼他，靜靜的等待，看著他的雙眼只剩下醉人的溫柔。

心裡有一塊忽然動了一下。

有點發漲。

夏清閉了眼，只能聽到一聲一聲的心跳，他聽見自己對左江說：「風也溫柔。」

愛情就像燈光，同時照亮兩個人，光輝並不會減弱。

左江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他眉眼含笑，給夏清念起了詩句，聲音低沉磁性繾綣而深情，那是一種讓人沉醉的音色：

「See, the mountains kiss high heaven,

And the waves clasp one another;

No sister flower could be forgiven

If it disdained its brother;

And the sunlight clasps the earth,

And the moonbeams kiss the sea;--

What are all these kissings worth,

If thou kiss not me?」

你看高山親吻著碧空，

波浪擁抱著波浪；

誰曾見花兒彼此不容：

姊妹把弟兄輕蔑？

陽光緊緊地擁抱大地，

月光溫柔地親吻海洋：

但這些接吻又有何益，

假若是你不肯吻我？

夏清主動抬高下頜，吞咽不及的銀絲順著嘴角滑過，精緻的下頜線因為張大嘴巴的緣故而綳得緊緊的。漂亮的腳趾因為緊張而蜷縮，小腿與腳的曲線尤其好看。

接著夏清就被左江壓倒在椅子上，他頭枕靠背，腰身彎成一道弧線，眼波流轉間，獨有的風情流露，格外撩人。

Lesâmes se rencontrent sur les lèvres des amants.

靈魂在情人的嘴唇上相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