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不想用這種卑鄙的手段奪得皇位。」慕孔寧給他倒一杯茶，「我這隻有粗茶，不知道你喝不喝的慣。」

慕孔寧始終待人謙和，與慕越卿相比，其實慕孔寧更合適當一個仁君。

「可王爺不還是帶兵造反了，難道這種手段，不卑鄙？」姬子然便這樣說出口了。說完才下意識反應過來說錯了話，輕咬下唇，「我...」

慕孔寧垂下眼瞼，嘴角泛起一絲苦笑，「兩年前，父皇無故駕崩，趙貴妃......也就是如今的太後，宣稱父皇死前已經下了命令，讓皇兄繼位，本王當時不相信她的一面之詞，想進宮，結果。」說到此處，慕孔寧百般無奈，「結果便被冠上了這莫須有的罪名。」

姬子然看著慕孔寧，覺得心酸的很，現在慕孔寧住的院子，和他在姬府住的廢院沒有太多差異，以前的孔王府那樣的風光無限，可如今。

聽完他的話，姬子然手裡的茶杯哐哐落地，「王爺想說，是，是他......」

慕孔寧打斷了他的話，「隔牆有耳，本王只是猜測，如今大局已定，本王已經再無翻身之日。」

清淚簌簌落下，眼眶瞬間就紅了。

慕孔寧神情凝固，「你怎麼還和兩年前一樣，輕易落淚。」他匆忙的拿出帕子，想要替他擦拭。

姬子然自己拿了過來，「謝謝。」他不過替他委屈。

慕孔寧什麼也沒做錯，只是上一代人人恩怨仇恨牽連到了他。如果真的是慕越卿弒父，姬子然每天面對的，果真是個惡魔。

「有空，再來見見我吧。」

姬子然準備走了，慕孔寧在他身後道。「已經快一年，沒有像今日這樣，和人交談過了。」

姬子然不知道怎麼回他，抬腳離開。

從孔王府離開，姬子然又去了福音寺山後。

當年柳茹君死的時候，他連她最後一面也沒有見到。而兩年多了，他也才來拜祭她。

跪坐在柳茹君和方十娘的墓碑前，清明的眸子仿若一汪寒潭，他跪坐了許久許久，一直在默思。

回憶。

「只要是夫君喜歡的，我都可以試著喜歡。」柳茹君為他整理好捲軸和書籍，「夫君，我做了你喜歡吃的桃花糕，你嘗嘗吧。」

他淺笑，「好。」他拿起桌上的桃花糕，咬了一口，甜糯可口，「很好吃，你也吃一口。」他餵給她。

市集上，姬子然為她挑選了一塊上好的絲綢，柳茹君卻輕搖頭，「夫君，不必浪費這銀子。」

姬子然知道她很喜歡，摁下她的玉手，將銀子遞給了老闆，「無礙，近日從賬房領了月錢，已經足夠了，何況，你喜歡。」

柳茹君溫婉羞笑，眼神之中都是對姬子然滿滿的愛慕。

回憶了以前一些瑣事，姬子然神情更為憂傷。

已經天黑了，流兒和花桃在院子里徘徊，花桃焦急的拉住流兒，「公子到底去哪了。」

流兒又不肯說，神色躲閃。

姬子然從宮殿外失魂落魄的走了進來，兩人立馬迎上去，「公子，你到底去哪了，奴婢都急死了。」

姬子然輕抬眼，透著俊逸的眼眸思緒萬千，「我累了。」

留下三個字，他進了房。

花桃和流兒面面相覷。

今晚，慕越卿吃了閉門羹，他開始漸漸不耐，「姬子然，把門打開。」

「後宮有如此之多的妃子，皇上為何不去她們那。」他的話語異常平靜，沒有任何波動。

慕越卿是誰，平日里被萬人仰仗奉承，是戰場上傲睨萬物、氣吞山河的兵馬大將軍。因為愛姬子然，所以無論什麼事他都慣著他，順著他來，性子被磨久了，也就失去了耐心。

長腿一抬，他徑直將房門踢開了。

姬子然坐在床邊，只著了一襲單薄的長衫，目如朗星，膚如凝脂，分明的輪廓俊美精緻。

梨花白的唇瓣厚薄適中，面上沒有任何錶情，萬縷青絲沒有任何修飾的垂落。

慕越卿大步走過去，以為他是為自己在柏寧宮待久了生氣，好聲好氣的坐到他身邊，「只要你一句話，朕不再去柏寧宮。」

姬子然輕抬眼，清眸思緒萬千，「是嗎，皇上不必為了我這麼做，畢竟我是一個男人，沒有辦法為皇上載宗接代。」

劍眉蹙起，磁性的嗓音，「是不是有人和你說什麼了。」

「沒有人，只不過我想起了一些事情。」

冷峻的面容閃過一絲詫異，立馬被掩藏了下去，「你想起什麼了。」

姬子然緊緊盯著他的容顏，想從中看出一絲後悔或者內疚。「很零碎，只是記得，你以前對我很兇，不準我跟任何人接觸，好像，你傷害了我，傷的很深，很深。」

「子然。」寬厚的大掌握住姬子然瘦弱的雙肩，好像只要輕輕用力就能將他的肩膀捏碎，明亮軒昂的黑眸充滿了緊張，「朕，朕是害怕你離開，我們以前是經歷了很多事情，不過朕都會補償給你。」

姬子然從頭到尾一直秉持淡漠，心中有些許的失落，「我有些累了，皇上，今日，我想一個人休息。」

慕越卿立馬黑了臉，「朕陪著你，你有事可以和朕說。」

「我說我累了！」姬子然突然爆發，眼白充斥了血絲，「我累了，你走吧。」

「你想好，若是朕踏出這個門檻，便不會再來了！」慕越卿被他若即若離的態度徹底激怒，震怒的說，「你只要挽留朕，朕可以放下一切陪你。」

姬子然冷笑，微微垂眸，清淚從眼角滑落，「我倒希望皇上永遠也別踏進蓮寧宮半步。」

「姬子然！」慕越卿渾身散發著力氣顫抖，怒氣衝天，咬牙切齒的低吼，「你就仗著朕喜歡你，遷就你！朕，就是太寵你了！」話音落，他滿腔怒火的甩袖而去。

院子里的花桃和流兒皆是嚇的不輕，兩個人不知所措。

鈴鐺再次響起，姬子然扶著疼痛欲裂的頭，緩緩蜷縮在床上，淚水瞬間浸濕了枕巾。

好像夢回兩年前，他在姬府度日如年的日子。

許多以前的記憶片段在腦海里重複出現。他痛苦不堪的戰慄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