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淺笑。

想跟溫千柳一起離開？

做夢呢，他還沒報仇呢。

少年，「他很好，你放心，畢竟我可是用了我這條命來救他，哎，別這麼看著我，不信吶？你去問問神醫唄。」

少年坐在另一頭的沙發上，懶散無骨地靠著，若是臉色以及嘴唇沒那麼白的話，倒是很慵懶隨性，但因為沒有什麼血色，所以更多的是病殃殃，沒什麼精神氣。

但這並不影響他調侃顧淵。

即便顧淵發瘋要殺了他，他也無所畏懼，反正他就要走了，死不死的，就沒那麼重要了。

顧淵怎麼可能會開口詢問？向來都是別人跟他彙報，加上溫千柳的臉色以及心跳比起之前確實好了太多太多，所以顧淵是半信的，而且他之前差點走火入魔，因為這人的一顆藥丸就救了他，所以他還有有些相信的…

至於不信的地方嘛，是因為這少年看著便不是好東西，雖然是救了他，但他就是沒法兒完全相信。不過還是順著他的話看向老頭。

老頭沒了之前的嬉皮笑臉，看著要頹廢蒼老許多，也更穩重了。似乎救人的是他，元氣大傷的，也是他一般。

老頭什麼也不說，只是點頭，看一眼短髮少年後，微不可弱地嘆了下氣，「是真的一命換一命。」

顧淵垂下頭，拿著溫千柳的手指，輕輕捏了捏，彷彿鬆了口氣般，肩膀終於鬆懈下來。

至此。

顧淵才放鬆下來。

「你想要什麼，我蕪守宮定給你尋來，有什麼心願，我們亦會竭盡全力幫你達到。」

心願？竭盡全力達到？

少年把這幾個字嚼了又嚼。忽地笑了，『我要的，你們可弄不來。』

「不用了，我呢，只有一個要求，便是我倆做個交易。」少年原本把玩著手中物件，說到此處，才停下看向顧淵，「你看可以吧。」

顧淵瞥一眼少年，看他快沒氣病弱的樣子，才道，「嗯。」

「嗯，爽快，我要的交易也不難。」轉了轉手中的物件，沒急著說交易內容，畢竟他接下來說的可能會顛覆顧淵三觀，而且他也沒有把握會不會將顧淵喚醒，若是一不小心讓這位煞神蘇醒，到時難受的，只會是好友。

他都要走的人了，還是小心為妙，不能害了好友。

所以…還是換個方式。

少年手指頭點著沙發，考慮著要怎麼說，顧淵才能接受，才不會被嚇到，嗯…

顧淵看一眼少年，「你說便是，我自不會反悔。」

「倒不是怕你反悔，只是怕…」拐了個音，少年將信物丟在一旁，更加懶洋洋了，手指尖漸漸變得透明。仰著的臉上神情隱忍，眉頭緊鎖，咬著牙，硬是一聲不吭。

老頭神色有些哀傷。

顧淵，「嗯？」

「…怕你接受不了。」少年笑了笑，嗓音有些啞。

顧淵，「不會，你但說無妨。」

哼…

少年咬著牙淺淺笑了下，沒說話，卻是輕輕喘了口氣。

他遲遲不說話，倒不是因為他真的在糾結，在思考要如何說，面對顧淵這種古人，隨便扯淡就能糊弄過去，老頭心裡明白，他說不出來，只是因為在忍疼痛。

顧淵倒是沒有察覺，只是覺得他提什麼要求都可以，畢竟他蕪守宮可不是建著玩兒的，許久不說，想來應該是在想該怎麼好好宰他一頓。

所以不急，就由著他慢慢想吧。

正這麼想著，少年卻說話了。

「交易呢，便是你答應我三個條件。」似乎要好點了，少年又拿著信物，把玩著的時候倒是不容易看出他的手指有問題。

顧淵皺眉。

少年，「哎，別急著拒絕，是我這條命不夠吶，還是你媳婦兒這命不值？」

媳婦兒？

顧淵不小心樂了一下，然後卻冷邦邦道，「值，當然值。」

少年，「那不就得了。」

顧淵一直低頭照顧著溫千柳，雖然溫千柳暫時並不需要他照顧，可能只有看著溫千柳，才安心吧…

少年咳了下，「第一，無論溫千柳是什麼樣，什麼身份你都要愛他，不能拋棄不能暴力對待他。無論是暴力還是冷暴力都不行。你，能做到嗎？」

「能。」顧淵答應得很爽快，只是這人提的條件出乎了他的意料，與他想的大不相同。

少年，「第二，你回去——當然，我說的這個回去，是回到你原來的地方，到時候你會明白，別問，你日後會知道的。嗯…你回去後不得懲罰溫千柳，更不能以任何形式的方式變幻莫測來懲罰他，相反，你要愛他，即便是別個你不能拒絕的人下達的處罰，你必須跟著他一起，並且護著他。」

「你可以嗎？」

顧淵點頭，「自然。」

少年習慣性地想要摸下巴，抬起手後卻硬生生改變了姿勢，他坐直，將手搭在膝蓋上，這樣對面的人就都看不見。

看不見他的手要沒了。

這時走屍大哥進屋了，他在屋外等得瑟瑟發抖，且雪下得越來越大，腳已經僵硬得麻木沒有知覺了，才曉得一瘸一拐走進屋。

哦，應該是更瘸了，畢竟他原本就瘸著，胳膊也是垂著的。屋裡暖和得太多太多，所以走屍大哥進來後也不鬧，很安靜站在一旁，不敢過來，也不敢坐下。

少年微微抬下巴示意，老頭便起身給走屍大哥接手接腿。

然後才繼續對著顧淵道，「這第三嘛…便是需要你中指的一滴血，等我放進信物中，你對著信物發誓，重複我的三個要求就可以了。」

少年將器具扔給顧淵，包括一直拿在手中的信物。

這三個條件對顧淵來說不痛不癢，即便這少年不這麼要求他，他也會照做，只是讓他懷疑的是，這人…為什麼能捨命相救，還要威脅他答應全是為溫千柳好的條件。

顧淵手腳利落，血已經滴進容器中，只是沒有拿給少年，也沒有問接下來如何做，而是道，「你為何要這麼幫他，你跟他是什麼關係？」

少年笑了笑，「我跟他，是至交，至交你懂嗎？我不能看著他陷進愛情然後一點自我保護的意識都沒有，所以我只好出此下策了。」

少年立即又道，「不過他受傷中毒一事，可不是我安排的。好了，沒問題的話，你拿著容器跟信物，雙手合十發誓。」

顧淵也不知信沒信，只是道，「閣下怎麼稱呼？」

這個問題問得少年一愣，好半晌，他才動嘴皮，像低聲呢喃，怕驚醒誰似的，「…黎莫。」

一個名字竟然讓他疲憊不堪，似乎這個名字帶給他的，全是不好的回憶，也確實因為記憶中，所有人…似乎不喜歡他，更不喜歡他的名字…因為…他的名字，是傳說中那人取的嗎？

顧淵沒察覺黎莫有很多情緒，只是莫名覺得他似乎在哪兒聽過，只是來不及想就被黎莫打斷。

「好了，趕緊開始吧，這樣我也好送你們回去。」

顧淵沒再多想，而且按照黎莫的說法發誓，只是發完誓後卻眼前一黑，顧淵驚中帶著憤怒，暈倒前吼道，「你算計我？！」

黎莫沒否認，但卻淺笑著搖頭，他確實算計了，不過算計的非現在的他，「你得忘記今天所見所聞，這對後面的故事發展才會友好。」

顧淵暈倒前將暗器甩了出去，然後倒下了，只是他沒看見，暗器直接穿過了黎莫的身體。

黎莫依舊笑著，有的全是解脫和釋然。他難得溫柔地看著老頭，柔聲道，「交給你了，小老頭。」

「嗯。」小老頭有些哽咽，眼前有些模糊，那是淚水，他怕看不見黎莫最後一眼，趕緊擦掉淚水，再睜眼…

除了顧淵與溫千柳還在，那意氣風發的少年，卻已經不見了。

小老頭哭了，控制不住，陪了他這麼久的小黑沒了，再也見不了了，走得一幹二凈。沒有絲毫留念。

以後沒人罵他老是喝酒了…

以後沒人老是罵人不愛惜身體了…

以後沒人在黑暗的夜裡陪伴他到天明…

以後沒人會在下雨天因擔心他而冒雨尋找他…

沒了…

走屍大哥不明所以地跟著嚎，有些像是迷茫中的呢喃…

小老頭也沒有一直沉浸悲傷，他整理著情緒，趁著天沒亮，得將這二人送出去，不能枉費小黑一片苦心。

小老頭對走屍大哥指著溫千柳道，「你背著他跟我來。」

走屍大哥嗷了一聲。

小老頭則扛著顧淵，二人以及兩位昏迷人士就這麼原路返回，還好有小黑留下的東西，要不然，他怎麼出得去…

幾十年了，一直都是小黑照顧他…

小老頭忍了忍，還是忍不住掉眼淚，他還暗戳戳地想，沒事，哭就哭吧，沒人看見，更沒有人…會嘲笑他了…

顧淵同溫千柳被放在顧淵剛找到溫千柳時的地方，周圍撒了些獨特的藥，沒有猛獸以及其他蟲之類的。

小老頭製造了假走屍大哥死亡的假象，然後取溫千柳指尖的血液後，帶著走屍大哥離開了。

一直到天明，顧淵才蘇醒，看著懷抱中的溫千柳，一時有些懵，然後抬頭看了看周圍，死了一個走屍，還有燒盡的火柴…

顧淵沒有多想，以為自己昨日殺了走屍，至於為什麼會燒材火…

沒多想，視線觸碰溫千柳時，他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