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著月份來算，現在應該是冬天，可介陽城卻熱得要命，最低氣溫28℃，最高氣溫35℃，跟一千多年前的介陽城夏天一樣。傍晚時分，偌大的夕陽斜掛在天邊，所有的街道都披上了一層橘紅，顯得更熱了。

「要是再這麼下去，估計我們所有人都得烤成肉幹不可。」

「可不是麼，我都快要熱瘋了。供電局的電費高得離譜，家裡連風扇都不敢開。」

「我的天，你家還有風扇這麼老古董的東西？還能用？」

「當然能，你看，這是我爸讓人新做的，可花了不少錢。」

「那不如把這些錢用來交電費。」

街坊鄰里站在陽台上聊天。哪怕是冬天，也就是傍晚的時候能稍微涼快。

一個衣著幹凈的女人緩慢地走在街上，走兩步歇息兩步，抬手遮著夕陽的餘光，眉頭微微皺起，「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

「嗚……嗚……嗚……」

斷斷續續的喘氣聲從垃圾桶邊上載來，女人頓住，回頭一看，就見一個巴掌大的狗仔躺在地上嗚咽，好像快不行了。

女人打算走，但是又聽到喘氣聲，還是沒忍心丟下這麼個可憐見的小東西，轉身走到垃圾桶邊，彎腰把狗崽小心地捧了起來。她看見狗崽努力想要睜開眼睛，可沒能成，最後幹脆動了動露出嘴外的小舌頭舔了她一下。她一機靈，幾乎被這個小東西給萌化了。

「這麼可愛的小狗崽，怎麼有人捨得丟？」女人呢喃了幾句，一邊輕撫著狗仔，一邊往家裡走。

介陽城現在有著隨處可見的高樓大廈，空中軌道一根接著一根，時而看見一輛載滿人的列車飛馳而過。這是千年前就已經被投入研究的高速磁懸浮，到了現在已經成了隨處可見的公共交通工具。偶爾還看見一兩架小型飛機飛過，那是有錢人家的飛行器。

有高樓，也就有舊屋。

這個女人的家就在一片老舊的小區里。

才進門，女人就忍不住抱著狗崽進了自家兒子的卧室，「樓樓，你看媽媽給你帶什麼回來了？是狗崽，喜歡不喜歡？」

嚴月樓瞥了女人懷裡的狗崽一眼，沒什麼表情，「撿來的？」

「啊……是。」女人有點不好意思，「在路上看到的。看它實在是太可憐了，所以……」

「哦。」嚴月樓收回目光，繼續安靜地看書。

女人有些失落，但是並沒有表現出來，而是繼續和她兒子商量，「如果你不討厭這個小傢伙，我們把它養在家裡好不好？」

「隨便。」嚴月樓淡淡地回了一句，又想到自己這樣的回答可能不好，立馬改口，「你喜歡就好。」

這句好像也太冷漠了。

嚴月樓微微皺眉，「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

女人靜靜地等著嚴月樓的回答。

「養著吧。」嚴月樓說出這三個字後似乎鬆了口氣，眉頭也鬆開了。

女人笑了笑，憐愛地摸了摸狗崽的腦袋，「你會喜歡它的。所以待會我們一起把它送到寵物醫院去，先做個檢查怎麼樣？」

「……好。」嚴月樓看著那個狗崽，也說不出是什麼心情，有點不喜歡，但是又好像不排斥。

寵物醫院沒關門，當嚴月樓和女人把狗崽送到寵物醫院的時候，裡面的醫生剛好得空。醫生看到這個奄奄一息的狗崽，搖了搖頭，「這個品種太普通了，而且才剛出生，哪怕現在救活了，估計以後也活不了。脫離母狗餵養的狗，一般很難存活。」

女人問，「那如果給它找一個在哺乳期的母狗呢？」

「我說了，這個品種太普通。」

隨著時代的發展，狗也進化了，如果用現在的母狗來餵養這樣一隻完全沒有進化的狗崽，最終狗崽也只有一個下場——死亡。

左右是養不活了，但是這樣過於普通的狗在現在這個時代也算是稀缺，醫生想了想，對女人道：「不然這樣，這個狗我們可以先救活，但是它能活幾天，全看自己的造化。如果它活不了，到時候它的屍體能不能捐到我們醫院？」

「你們想對它幹什麼？」一直在旁邊一言不發的嚴月樓突然開口，臉色也不太好看。

醫生有點尷尬，「看來你很喜歡它啊。」

嚴月樓沒回答，直勾勾地盯著醫生看。

醫生摸了摸鼻子，「你們知道，現在的狗都已經進化了，像這麼普通的小狗已經非常少見，但是它們能存活下來，說不定是身體里有著什麼還沒有被發現的基因。如果能對它們的屍體進行解剖研究……」

「不行。」嚴月樓立馬拒絕，「它不會死。所以我不會把它捐給你們醫院。」

「樓樓。」女人覺得嚴月樓有點不禮貌，趕緊喝住他，然後對醫生抱歉地笑了笑，「對不起醫生，我兒子的脾氣不太好。他只是太重視這個小狗，所以……」

嚴月樓有些不高興，他才沒有重視這隻來路不明的狗。他這麼想著，瞥了眼被放在桌上的狗崽，意外地對上了狗崽微微睜開的眼睛。

噗通。

他的心猛地跳了下。

他再看那隻狗崽時，卻發現狗崽根本沒睜開眼睛。

眼花了？

就在這個嚴月樓出神的空檔，女人和醫生已經打好了商量。醫生把狗崽抱進檢查室，準備給這隻普通的狗來個全身檢查。

檢查室的牆壁都是透明的，所以他們能看到檢查室里的所有情況。嚴月樓站在外面看著，看著那隻狗崽被送進檢查儀里，紅色的燈閃了幾下，狗崽又被送出來了，還是那樣，靜靜地躺著，好像死了似的。

醫生把狗崽抱出來，表情驚訝，「這隻狗崽竟然沒什麼問題，只是需要一些奶水。它估計是生下來就沒吃過東西，已經餓得虛脫了。我們這裡有專門為普通狗崽研究的奶水，你們可以買一點回去，按時給它餵了就行。等到再大一點，記得帶過來打針，辦證。如果它還活著的話。」

「它很健康，它不會死。」嚴月樓嚴肅地表達自己對醫生最後一句結論的不滿。

醫生點點頭，「是的，它很健康。」

給狗崽買了足夠的奶水，女人就帶著嚴月樓回去了。回去的路上，嚴月樓並不願意抱著狗崽，只願意幫狗崽提著這些小奶瓶。他目不斜視地走著，餘光卻一直盯著這個狗崽看。

走著走著，狗崽突然睜開了眼睛，目光里的銳利一閃而過，而後目光懵懂地看著前方。它總覺得有人在看它，它順著那道視線看過去，就看見了嚴月樓一本正色的稚臉。

狗崽眨了眨眼睛，突然翻了個身，瞪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往嚴月樓臉上看，半點不掩飾，看著看著，小嘴突然張開，伸出舌頭舔了兩口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