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海鮮批發市場人聲鼎沸，剛從沿海城市運送過來的螃蟹、龍蝦各種貝類還沾著海水的鹹腥味，在運輸箱里活蹦亂跳。

許多做夜市餐飲的在這裡等著取第一手的新鮮貨，各種攤子上的海鮮都是現宰現吃，嘗鮮的遊客也絡繹不絕。

宋乃將兜里最值錢的手機握緊，吃力地仰起頭，目光在密密麻麻的人頭中梭巡。

他個子瘦小，身高還不足一米七，輕得像片羽毛，被人群撞來撞去，好半晌才找到在一家凍貨店前駐足的張力軍。

張力軍一瞧見他，蠟黃幹瘦的臉皮扯開一個笑。

「你來看，這個怎麼樣。」

宋乃喘著氣湊過去。

冰櫃里結著厚厚的一層白霧，幾大包黑黢黢的東西堆疊著。

「這是什麼啊。」

熱汗沿著額角滑落，宋乃不住用手掌扇風，眼露迷茫。

「生蚝，燒烤現在都要整點海鮮，我已經到處看過了，這家冷凍的最便宜，一袋子一百七十個，才八十塊。」

張力軍笑出一口爛黃的大煙牙，這幾天燒烤攤子已經支起來了，生意比預料中好，他看到這一袋袋生蚝，就像看到了一疊疊鈔票。

進價四毛一個的生蚝，撒點作料烤一烤，賣出去四塊一個，摒除那一點微末的加工費原料費，也算得上是暴利。

宋乃沒吃過這些海鮮，也沒什麼主意，張力軍附在他的耳邊道出這其中的利潤，看少年的眼睛越睜越大，他又得意道，「新鮮的比這貴三倍呢，基本賺不到什麼，還好有這種凍貨，一天只要能烤一袋子咱們就賺五百了，工地起早貪黑，累死累活，一天統共也就兩三百塊。」

他說得宋乃也心動了，張力軍吆喝起來，要老闆拿十袋。

老闆是個肥頭大耳的中年人，看著門口一高一矮倆精瘦的農民工，低頭接耳的樣子鬼鬼祟祟的，老闆輕蔑地扯了扯眼角，捏著牙籤剔牙，隨口道，「批發七十五袋起。」

張力軍嘿嘿笑著套近乎，「老闆，我們就先拿十袋試試，不錯的話以後長期合作啊。」

「拿十袋也行，按原價，一袋一百四。」

「老闆，交個朋友嘛。」張力軍抽出根煙遞過去。

老闆斜眼一瞅，呸地一聲，牙籤吐到張力軍腳邊，「要就拿，不要就走，不要擋著我做生意。」

僵在半空的手被進來取貨的其他客人撞了一下，煙掉到地上，張力軍撿起來吹了吹灰，夾在耳後，回到了冰櫃旁。

「媽的……」背過身去的那一刻，假笑瞬間垮了，張力軍滄桑黝黑的臉上每一根褶皺都寫滿煩躁，戳了戳臉貼在冰櫃上不知道在瞅什麼的少年，「宋兒，現在怎麼辦，要是按原價買就虧死了。」

「啊，」宋乃直起身子，「要不然我們不買了吧。」

「不行啊，別家燒烤攤都賣要海鮮的。」

宋乃小聲道，「能不能叫老闆拿出來看一看，這個生蚝已經冰凍了多久？」

冰爽遮擋視線，塑料袋又反光，看不清楚裡面的內容，太過便宜，宋乃總覺得心裡不踏實。

「你看他那拽逼樣，還能拿給我們看？」張力軍忿忿，目光飄向正領著客人往裡面凍庫走的肥碩背影，狠抽吸了口煙，「這店客人不少，應該沒什麼問題，就算出了什麼問題來找他就是了，他店都在這兒，人還跑得了嗎？」

宋乃見他執意想買，猶豫地點點頭，「買十袋吧，貴就貴點，先試試效果。」

店裡的服務員比老闆熱情許多，拖了個泡沫箱出來往裡加冰，一邊從冰櫃里取出生蚝一邊感嘆道，「最近這生蚝賣得好啊，過短時間來旅遊的人一多，就更火爆了，酒店來我們店預定都得提前半個月。」

「等等。」張力軍點掉煙灰，瞅了瞅老闆不在，點了支煙給他，打起商量，「小兄弟，要不你批發價給我拿五十袋……」

服務員動作一頓，接過煙，面露猶豫，「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