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個？」

魏晉見鬼似的瞪著他，像要從這副皮肉下看出另一個人來：「奧數全國金牌，從X市七中被直接保送進來的洛宇？」

「哦。」對方彷彿回憶了一下，「應該是我。」

……

「卧槽你小子行啊，粉絲都有了！」老楊走過來捶了他一下，語氣調侃。主要是奧數金牌什麼的雖然耀眼，但放在這所遍地金光的大學裡，也確實沒閃到能被人用「那個洛宇」稱呼的地步，今天這還是頭一遭。

老楊瞬間進入角色，賣力地跟魏晉推銷了起來：「我跟你說你別看他長這嗶樣，這可是人稱數學小王子——」

「扯吧你就。」洛宇一腳把他踹開，老楊回頭做著「賣簽名賣簽名」的口型，倒退出門去了。

魏晉還在費勁地消化這個消息：「真是你？」

洛宇撓了撓頭：「欸，你知道我啊？」

「我是……X市七中，比你低兩屆的。」魏晉表情複雜。

他們這屆的人里大概沒有誰沒聽過洛宇的名字。魏晉還記得自己高一那年，教學樓上掛了一個月的巨大橫幅，紅底白字，「熱烈祝賀我校洛宇同學榮獲中國奧林匹克數學競賽金牌」。魏晉他們的數學老師有幸在輔導班上帶過洛宇，從此獲得了把任何話題扯到這事上的特殊技能，就差沒用嘴給他鍍層金。

這類唐僧式的絮叨通常以「看看人家洛宇」開頭，以「你們將來啊」收尾。魏晉他們沒少積攢怨氣，早在心裡描繪出了一個戴著瓶底厚的眼鏡、頂著一個月不洗的油膩頭髮、抱著習題當飯啃的鄙陋形象。

後來他們在全校做廣播操時遠遠地圍觀過兩次真人，沒見著眼鏡，頭髮看過去也還蓬鬆，竟是個找不到槽點的路人甲模樣，不禁失望。

直到接近期末的一天，魏晉為了給人送東西，繞道去了平時從不光顧的操場。籃球架那兒傳來幾聲叫喊，魏晉竟然依稀聽見了「洛宇」。他詫異地扭頭望去，正看見一道身影縱躍而起，籃球出手劃過一條英俊的弧線，「唰」地入了筐。

魏晉彷彿聽見「撲」的一聲，心中一朵俊俏的小雛菊鑽出泥土，在風裡搖曳生姿地抖了抖花瓣。

……

「原來是校友啊！」洛宇恍然大悟，「這可真巧。」

「是啊……久仰大名，可惜沒跟你說過話。」魏晉表情更複雜了。當年他還沒找到搭話的機會，高三那屆就離校了。

洛宇又撓撓頭，好像不知道怎麼應對當面的讚美：「其實吧，我要是不保送，應該還考不進來，偏科太厲害。」

你語文大概從來沒及格過吧，魏晉想。

然而此刻他帶著回憶看眼前這人，突然一切都順眼了點，刀塔變得高端，蘋果變得詩意，積了一沓的泡麵碗變得隨性，越肩而過的紙團和當年那隻籃球重合，連屎黃色的問題都不值一提了。

「學長，」魏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攀上了關係，「學長現在是數學系嗎？」

「是啊，你呢？」

魏晉正要回答，身後的房門又開了，洛宇叫了聲：「喲，領導出完恭了？領導你見過一條圍巾沒？」

魏晉一回頭，可算是知道這位為什麼叫領導了。從身材到髮型都像金正恩的胖子想了想，問他：「那條褐色的圍巾是你的啊？」

魏晉一聽稍微好受了點，雖然這覺悟離駝色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結果金正恩下一句話就給了他重重一擊：「我看它掉地上了，洗衣服時順手給你搓了，陽台上曬著呢。」

魏晉原地搖晃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