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願望，所謂姐姐，說白了，都是她掩蓋真相的理由。

01.

魏柏瑜真正和魏清瑜熟悉的時候，其實是1980年福神殿的福神祭祀，她跟梁宿所謂的絕世戀情初露端倪的那會兒。

黑瞎瞎不知道這茬，他只知道魏清瑜很殷勤。

殷勤的趁福姑娘和糖糖遠遊，往福神殿送定州的紅瓷瓶子，據說前些日子還送了崔白畫師的真跡——《秋蒲蓉賓圖》。

福姑娘倒是高興壞了。

但黑瞎瞎看著覺得挺疑惑的。

他把故意摸到的幾枚銅錢還給魏柏瑜，想了想，替換成了一元銀幣的袁大頭。七錢二分白銀，夠糖糖的現磨豆漿了。

只是好像還忘了件事情。

他仰起臉，看著蹲在樹梢打瞌睡的斑鳩。

南陽城的這些斑鳩年年都犯懶，不願跟著候鳥遷徙到溫暖的南方，就像魏家金枝玉葉什麼都想要好好的清瑜大小姐。

他問魏柏瑜：「你知道糖糖為什麼住南街嗎？」

魏柏瑜沉默地眨眨眼。

他知道江糖不住福臨院的原因，福姑娘到家的那晚跟他說過些她的顧忌，她說黑瞎瞎給江糖拍過一份深夜檔的電報。

電報里說福安巷今年有祥瑞。

祥瑞是福神的祈願，但信的落款還有死者。

魏柏瑜就看著門前撒落的稻穀想啊，魏清瑜想要的難道不只是普通的廝守嗎？普普通通的和梁老師在一起、結婚、生子。

他很茫然。福姑娘也只是溫柔地淺笑。

直到過去了很久了。

乳白色的月亮破開雲層的束縛，穿過籠罩在南陽城上方的薄霧和雪霧，福姑娘慢悠悠地倒掉木盆里徹底冷掉的洗腳水。

然後掐著腰說，這世間的人都是有私願的。

當你想得到的東西太輕鬆，就會開始奢望更多的不屬於自己的那些東西，神明亦是。祈願的信徒多了，心也野了。

從無人問津到遠近聞名到想要供奉自己的神龕。

哪有那麼容易啊？

魏柏瑜斂起飄遠的思緒，看著前面漸漸清減花綠色長龍，揚起眉眼明朗地笑，「糖糖定是極愛你新修的茅草屋的。」

他裝傻了。黑瞎瞎攏起袖子：「你……」

是要一起裝傻充愣嗎？

魏柏瑜看著他，他看著魏柏瑜。頓了一小會兒，他攬著魏柏瑜的肩膀，「小年輕覺悟很好很不錯嘛，可惜啊你糖糖……」

「她就是想看看南街的梁宿。」魏柏瑜順勢接過他的話茬。

福姑娘能預知，雖說不是太準確，但也勉強。

所以接到魏清瑜的祈願牌子的時候，他譽抄了一份拍電報給福姑娘，想到她殷勤地攛掇糖糖到南街跟黑瞎瞎同住的行為。

估摸著也就是預知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魏柏瑜擰著眉，「你是怎麼想到盤南街那塊地兒的？」

黑瞎瞎劃著銀圓側面的小人頭，似笑非笑。茅草屋修建的地皮子是福姑娘花錢盤的，說是距離西街的福神殿最近。

可最近的地皮子，其實是在西街福安巷深處。

但這些彎彎繞繞他是不會告訴魏柏瑜的。

黑瞎瞎揪著他的衣領把他提起來，隨意往前面一扔，拍了拍手，說：「排著，我去新津瑜找糖糖喝現磨豆漿。」

魏柏瑜不樂意地掙扎：「我找糖糖，你排。」

「小孩子家家的找什麼糖糖呢？」黑瞎瞎捏著他鼓起的臉頰，逗貓似的，「她現在忙著殺魏清瑜呢，你去了遭不住的。」

魏柏瑜踩著他的新棉鞋：「……」

「你不要隨便污衊我的糖糖，她可是個好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