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九林張張嘴，最終還是沒有開口問陸連。

陸連嘆了一口氣，接過白九林手裡的手電筒，打開之後朝著前方的黑暗處照去，「罷了，不要讓光照到頂部，你應該知道上頭會有什麼。」

白九林立馬想起了第一次見到陸連的時候，墓道頂的黑色觸手，滿身惡寒，順著陸連將手電筒光打過去的地方看過去，白九林看到這些無頭的幹屍竟是全都朝著一個方向匯聚而去。

那些從天頂上掉落在地的屍體顫顫巍巍的爬起來，用那一雙腳，一點點的挪動，所有的幹屍匯聚到一處，朝著一個方向而去，甚至連摔斷了腿的幹屍都掙扎著往哪個方向爬。

當然被白九林踩在腳下的這位幹屍先生也是一樣的。

因為幹屍的背部以下被白九林死死地踩著，這幹屍掙脫不得，也沒想著削斷阻擋自己的這隻腳，十根手指上那利刀一般的指甲，只是不停地摳抓著地面，在石頭上都抓出了一道道的痕跡，手臂向前延伸，很是渴望往幹屍們匯聚的方向抓爬。

彷彿只剩下來了靠近某處地方的本能一般。

身邊不時有幹屍晃晃悠悠的走過，白九林和陸連兩個大活人站在這屍堆里，還沒有通道盡頭的某種東西更具有吸引力。

那邊有什麼？

「走罷。」陸連也沒有繼續自討沒趣的去拉白九林的手，只是在往前走的時候，刻意放慢了腳步，等著白九林跟上來，讓倆人之間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出乎意料，這條路還蠻長的，白九林機械的邁著步子跟上陸連，漸漸地走著走著，看著這人的後背便發起了呆。

就是這個人，這雙手的擁抱，這該死的修長的雙腳，這個混蛋，讓自己心神不寧，讓自己滿腦子都是他。

但陸連的腦子裡只有子履、除了子履還是子履。

憑什麼只有自己一個人像個傻子一樣？！

「到了，你呆在這兒。」不知不覺通道已經走到底了，白九林的腦袋險些撞到忽然停下的陸連後背上。

一隻溫暖的手擋在了他的額頭上，很好的避免了追尾的悲劇。

陸連的手原本是捂著白九林的額頭，而後一點點的往下挪動，即便遠離了一些肌膚，依舊能夠感覺到白九林眨眼睛的時候，睫毛掃過手心。

讓人心癢難耐。

如果可以，真想狠狠地捏住白九林的下巴，強迫他抬起頭看著自己，像是要吃掉一般的狠狠的吻他，直到那雙眼裡蓄滿淚水，只能含情脈脈的注視自己，再也不會想著離開。

陸連的手捨不得收回去，白九林也並未繼續躲開，兩個人就這麼站在一群形形色色行走的無頭幹屍大軍之中，保持著這樣的姿勢一動也不動。

「我去看看，若是沒有危險，你再進來收集資料。」

良久，陸連收回了手，將手背在身後，在白九林視線看不到的地方，非常使勁兒的握起了拳頭，就像是緊緊捉住了眼前的人一般。

不等白九林回答，很快陸連的身影隱沒在一大群的幹屍之中。

等到這人離開之後，白九林這才找回了離家出走的敏銳注意力，他可以很明顯的感覺到，周身的空氣里縈繞著一股濕氣，腳底的石板似乎長了青苔，腳踩著有些濕滑，集中注意力往深處去看，隱約感覺濕氣更甚，聽得到某種重物入水之後的撲通之聲。

前方好像是一片佔地面積很深的水池？至於入水的是什麼，看著身邊這堆幹屍，不用多猜也用不著猜。

實在等不得了，白九林試著往前走了好幾步，周圍和他摩肩接踵的幹屍並未起什麼變化，白九林的膽子更大了一些，避開這些幹屍橫跨整個肚子的鋒利牙刀，擠開身邊的排隊幹屍，慢慢往前又走了小十幾米。

眼前忽然豁然開朗，白九林還在發愣的繼續往前走，忽然腳下一空整個人眼看著就要往下落去，下一秒要便被摟住了，這手臂的主人硬生生將他攬回了懷裡。

「小心。」

白九林掛在這隻結實的手臂上，有些驚魂未定的看向腳下黑乎乎的潭水。

他的前方是一大片黑漆漆的水，深不見底，身邊時接連入水的無頭幹屍，水底就像是吃人的巨獸張開了嘴巴一般，這些幹屍沾水之後，鼓出一個落水的撲通泡泡，而後竟是悄無聲息的消失了行跡。

這是一座巨大的圓形水池，但是圓的中間有一條從水底建造出來的橫跨圓形直徑的走道，圓水池的圓心又修築了一個小一點的圓形，依稀看得出來，圓心裡德那個圓並不算特別規整，像是修成了先天八卦陣的模樣。

「這裡是？」

「應該是水鏡台。」陸連將白九林拉回岸上之後，鬆開了手，徑直朝著中心的八卦陣走去，也沒向白九林解釋什麼叫做水鏡台，腳步走得還挺快，頗有些迫不及待的味道。

白九林也沒多問，跟著陸連的腳步朝著圓心走去，這次陸連並沒有等他，就連白九林已經走到他身邊的時候，這個人都沒捨得回頭看上白九林一眼。

看到陸連這般專註眼睛都不捨得眨一下的模樣，白九林心底已經有了某個答案。

八卦形的小水池裡，有著八個龜甲形狀的小型水池，水池離得水和大水池離得水一樣，十分污濁，看來黑漆漆的一片，龜甲水池的正中心有著一塊十分繁複的機關盤。

陸連正在聚精會神的擺弄八卦陣中心圓形的機巧機關，手快得只能看到殘影。

不多時圓形八卦陣的幾個龜甲水鏡表面無風自動開始泛起波紋，隨著波紋變得平整起來，水面也奇妙的變得通透清澈，水面上依稀浮現出一些奇怪的破碎圖案，圖案並不是反射的洞頂的圖像，而是其他地方的圖像。

逐漸水面連成了一塊鏡子一樣的平整平面，水波上的破碎圖像總算是看得清楚了。

墓室之中，八個方位的鏡像在水鏡上呈現，就像是墓室里千年前便存在的監控系統一般。

對於映入眼簾的這番讓人嘆為觀止的奇妙景象，白九林卻並未出聲，冷漠的視線瞥過了清晰水鏡，果然在西南方向的鏡像之中，看到了他無比熟悉的一個人——子履。

呵，難怪陸連滿臉的緊張，又這麼急切地擺弄水鏡了，他找到了他的子履。

陸連的眼裡從來就只有那一個人，不，才不是什麼陸連，是祁連。

那個白九林喜歡的，喜歡著白九林的陸連，從來就不存在，有的只有活了上千年的痴情人祁連。

耳畔傳來轟隆隆的一陣機關啟動的聲響，整個水池所在的山洞也搖晃了幾秒，接著西北方向的圓形水池裡露出了一個黑洞洞的向下的旋梯。

「我看到他進到了這裡去。」陸連這才回過頭看向白九林，說了這麼一句，沒有提及那個他是誰，但倆人心知肚明。

「那又如何？」白九林都快要給陸連氣笑了，難不成這人還想要邀請他一起去追子履，然後看他們倆卿卿我我麼。

就算陸連告訴他，又有什麼用呢？反正最終不管怎麼樣，陸連也會追著子履去的不是麼。

拋下他一個人。

難道我白九林叫你陸連不要去，你當真就不去了？

我只不過是白九林罷了，憑什麼攔著你去找子履。

早在幾分鐘之前，白九林就已經在北面的水鏡上看到了劉美美一行人，此刻李軍國和劉美美他們兩隊人已經匯合了，不過正在被某種墓室里的生物圍攻，看來情況並不太妙。

學著陸連之前的動作，心中演算了八卦之後，白九林在機關盤上擺弄了一會兒，整個室內又顫動了幾下，北面的牆上開出了一道洞口，機關門已經打開，白九林直接轉身頭也不回的往北面走去。

「九林，我... ....」陸連只在白九林轉身時瞥見了一秒他臉上的神情，伸出手想要捉住白九林的手，但終究還是沒能抓到。

陸連怕千年前子履丟失的那一縷主魂，當真還留在這座墓室，想要去找回來，只要最後一縷魂魄回歸到白九林的身上，白九林便再也不會和他爭論究竟子履是不是他，這種沒有答案的問題了。

而且這座墓室里還有陸連完成長生訣所需要的材料，只要收集齊了這些，白九林、他的子履便能真的永生永世和他在一起了。

「我尋到之後，立刻會趕回來。」這些事解釋起來太麻煩，陸連也存在有自己的私心，並不想從白九林嘴裡聽到拒絕和他一起長生永世的話，想著幹脆等一切木已成舟之後才做解釋，反正以後倆人有無數的時間可以呆在一起，因此並未多說。

可惜他想說與的對象，此刻也並不想聽什麼話了。

白九林壓根就沒管陸連又在說些什麼，直接消失在北面的通道里。

走在漆黑的石洞通道里，兩邊全都是繁複而漂亮，未曾面世的雕花，可白九林並沒有那個心思去收集資料，手指上陸連給予的戒指隱藏之後留下的痕跡，被白九林用指甲刮出了血痕來，就像是失去了痛覺一般，直到整根手指被自己摳得血肉模糊，白九林這才停下了自殘般的動作。

手背上滴落一滴又一滴圓形的淚滴，白九林這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淚流滿面了。

「真是可悲啊。」白九林忽然大笑起來，嘴裡一邊笑，一邊嘆息似的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