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靖城笑了，他看著沈瀾，洗頭之後，沈瀾一直沒有把頭髮梳上去，遮住額頭的劉海讓他整個人氣質完全變了，他也沒有戴眼鏡，少了那種硬朗的精英氣質，人顯得隨和很多。即使之前在網上看過他的人，現在只怕也未必能認出來。"我要不要去送送你？"

"隨便。反正也別送太近。服務人員要是看到我開著你這車過去，多半會好好查查我的身份。"

儘管沈瀾這麼說，羅靖城還是送了他一程，想到心愛的二手車被嫌棄，又有些窩火，特意在距離春山私人會所兩公里的地方停下，"沈法醫打算怎麼去？"

沈瀾說，"騎共享單車去。"

"……有錢人都是這麼標新立異？"

"也許吧。我又不是有錢人。"

羅靖城一直覺得沈瀾物質條件不錯，覺得兩個人在經濟上有差距，有點不太自信，聽他這麼一說，心裡輕鬆了很多。他故作惋惜的搖了搖頭，"那想被你包養是無望了，是吧？"

"五十萬？那你就別想了！"沈瀾轉頭看著他，眨了眨眼睛，"互相出賣shen體不是很愉悅的事情嗎？"

"……沈法醫高見。"羅靖城忽然覺得自己很有戲，沈瀾所重視的也許就是一段平等的關係，用錢砸他反而會招致他的反感，但他話鋒一轉問道，"所以，你今晚上打算出賣shen體嗎？"

"你說呢？"

"我說了算嗎？"

"當然，雖然我現在停職，職位上也不歸羅隊長管，但我還是很尊重羅隊長的意見的。"

羅靖城聽了很受用，"那好，我的意思是潔身自好，為了工作付出也要有個度，要是把持不住了馬上報警，我會趕過去救你的。"

沈瀾忍著笑，煞有介事的說，"收到。"

他剛下車，羅靖城又把他叫住了。"唉，等等。你有計劃，有方案嗎？你就這麼進去，還帶著一身傷，我真的挺不放心的。"

沈瀾嘴角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趴在車窗上說，"我白天見了王萬里。"

"高潤的主任？"

"對。"

"那大叔看起來也不大正經。"

"對。我詐了一下，他就招了，說高潤曾經邀請他一起玩過n*p，他還偷拍了幾張照片，我今晚是帶著目標來的。"沈瀾晃了晃手機，裡面有幾張女孩的照片，個個打扮的都很清純，但姿勢又十分豪放。

羅靖城愈加不放心了，鄭重其事的說，"記著我剛才的話。"

"我知道。把持不住了給你打電話。"

羅靖城心滿意足的笑了。

沈瀾從路邊找了輛共享單車，大長腿跨在共享單車上，顯得有些浪費，他將車子踩到車窗邊，好奇的問道，"我就是想知道我把持不住的時候，你打算怎麼救我？"

羅靖城瞬間腦補了一下那個畫面，紅著臉說，"滾！"

"唉，好來！"沈瀾踩下車蹬，留下一串爽朗的笑聲，消失在黑暗中。

羅靖城被挑撥的心癢難耐，愈加不放心沈瀾一個人去執行任務。他索性也不回警局了，借用沈瀾的電腦，開了手機熱點，將視頻傳給了唐雨飛，讓唐雨飛審問之前先給三個人放放這段視頻，應該會省了他們很多口舌。

過了大約半個小時，沈瀾發來了消息，"你現在在哪裡，回去了嗎？"

"沒，待機中，隨時聽從你的召喚。"

沈瀾發了一個毫無笑意的微笑表情，"方便的話幫我在度假酒店定個房間，布置一下。"

"OK。布置什麼？"

"汽車後備箱里有我一個小箱子，幫我拿上去。"

羅靖城還記得把沈瀾接到警隊招待所的時候，他在車上留了個箱子。他將車子開到度假酒店的停車場，很好奇的打開了箱子，裡面的東西也不大正經，一副塑料手銬，一把模擬水槍，一條黑色絲巾，一條小皮鞭，一套塑料道刀具。

羅靖城將手銬在手指上轉了兩圈，又丟回箱子里，心道，自己不走絕對是正確的選擇，不看著沈瀾，真不知道他能做出什麼事情來！這位法醫外表一本正經，內里荒誕不經。他按照沈瀾的要求定了一間房。看沈瀾一時沒什麼指示，便在房間里打開筆記本連上了網，又叫了些水果，躺在沙發連上了警局審訊室的監控系統。

蘇家一家三口已經看完視頻，原本鎮定的表情已經支離破碎，強行偽裝的鎮定也漏洞百出。羅靖城露出了一絲冰冷的笑意。

"老大。三個人都表示有話要說。"唐雨飛發來了語言消息。

"既然他們這麼有誠意，你們陪他們聊聊。"

羅靖城帶上耳機，時不時在三個審訊室之間切換，於是大戲就此開演了。

蘇進，"這件事跟我沒關係。你也看到了，我只是個病人，當時已經病人膏肓了，根本就沒能力策劃這些。家人為我做的這些事我非常感激，他們為了我的病情，向我隱瞞了腎臟的來源，我事先真的一點都不知道……"

汪心枚，"這事是蘇進一手策劃的。這麼多年來我都不知道他一直有跟自己的私生女來往。當年那個女人被車撞死了，他瞞著我給了一筆錢，他可能一直覺得對那女孩生養有恩，覺得那女孩虧欠他，應該為他做些什麼……"

蘇茵，"我是被脅迫的。我為我爸爸做了那麼多事，沒想到他生病了，卻要我給他捐腎。我還年輕，不想現在就失去一個腎，所以才會協助我爸爸……"

蘇進，"我承認自己年輕的時候跟別的女人交往過，但汪心枚一直太強勢，她也不想想我去娶她的時候，汪家已經是強弩之末，要是沒有我，她們家早就敗落了。但她卻一直對我出軌的事情耿耿於懷。這次的事情肯定是她一手策劃的，其實根本那孩子要是知道真相肯定會捐一個腎給我的。"

汪心枚，"你覺得我應該做什麼？他年輕的時候靠著我給他的財富起家，卻在我懷孕生孩子期間出去拈花惹草，之後還拿錢去照顧私生女，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算給足他面子了。他得了腎病那也是他自己作的結果。講真的，就算他死了我也不會掉一滴眼淚，何況還有遺產可以繼承，你覺得我犯得著為了他去殺人嗎？"

蘇茵，"為什麼要殺了李妍？因為她根本就不想捐腎，我爸爸給她開出了很高的條件，甚至許諾將來把財產都留給她，她也不肯，所以我爸爸才會出此下策。"

羅靖城感覺自己都有些精神分裂了，大難臨頭各自飛，殺妻嗜女，他原本也不應該期待這些人還有人性。這三個人已經分成了兩個陣營，母女兩個人都想把事情推給蘇進，因為他才是真正的受益者，而蘇進則抓住了自己躺在手術台上，沒有參與殺人為由想要置身事外。如果把這三個人安排到一起了，那一定是場狗咬狗的精彩大戲。

審訊室里，唐雨飛對蘇茵道，"視頻中這個人是你，你不會否認吧？"　　

蘇茵卸下了她高傲的表情，態度變得十分誠懇，"你也看到了，我參與的時候人已經死了。我頂多就是協助處理屍體……"

"協助處理屍體？你失蹤了兩年多，並且嫁禍紀北辰殺害了你，這些和你沒有關係？"

"……這還不是為了擺脫那個變態？"

"哪個變態？"

"紀北辰。"

唐雨飛微笑道，"紀北辰呀！我勸你想好再說，紀北辰已經醒了，我們羅隊正在給他錄口供呢。"

蘇茵微微露出一絲驚訝，但很快就鎮定下來，沉默了片刻說，"他的話能信嗎？ 他就是個變態。一開始我覺得他不錯，雖然沒有錢，但會畫畫，會製作雕像，有文藝氣質。他經常約我去希靈湖看星星，我也覺得是一件挺浪漫的事情。但沒想到他對我存有非分之想，還想強吻我。那天晚上我們我們鬧得很僵，他開著車像發瘋一樣在伴月橋上狂飆，結果撞到了路邊的行人……"

"行人？什麼樣的行人？"唐雨飛變得緊張起來，羅靖城跟著心中一震，他們撞死的莫不是簡彤？

"一個女的，我沒敢看。不清楚什麼樣子。"

"屍體在哪裡？"

"他當時把屍體搬上了車，我們趕緊從那裡開走了，停到了一處偏僻的地方。他說，打個電話，就會有人來處理。大約過了半個小時，真的有一輛黑色的車子來把屍體帶走了。"

"是什麼人帶走了屍體？"

"我不敢看。"　

"你不敢看？我看你看著高潤處理李妍屍體的時候一點害怕的樣子也沒有啊！"

蘇茵啞口無言，沉默了片刻，硬生生的說，"我那不是沒有辦法嗎？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必須給我爸爸善後。"

"說吧，你和紀北辰後來怎麼樣了？"　

"他跪在地上求我不要把這件事說出去，我看他可憐，家裡還有父母弟弟要養活，就替他隱瞞了這件事。沒想到他變本加厲，還拿著這件事要挾我，說人是我撞死了的，我根本沒有證據。我沒有想到他這麼卑鄙，讓自己落入無法掙脫的泥坑裡。為了徹底擺脫他，我才會假死的。"

"那這個人是誰？"唐雨飛將武錚雲拍攝的蘇茵與毒販交易的照片甩到了蘇茵面前。

蘇茵有些猝不及防，露出了一絲狠戾的目光，她眼睛轉了轉，快速整理好自己的表情。"這照片是紀北辰拍的？他還偷拍？"

唐雨飛沒有回答她，轉而問道，"你和紀北辰到希靈湖去約會還帶著這麼多人？這些人去當電燈泡的嗎？"

"這是紀北辰的朋友，我不想跟他好，他便找這些人來要挾我，甚至還想讓這些人一起……欺負我。他拍這些照片肯定別有用心，我懷疑那具屍體就是他們處理掉的。"

羅靖城由衷的佩服蘇茵的反應能力，甩出來這麼多證據，她居然還可以自圓其說。 也許她很清楚，在販毒這件事上 一向講究人贓並獲，現在並沒有抓到她販毒的直接證據，所以她還是有恃無恐的。

唐雨飛覺得她臨時編湊的謊言很好笑，"那你為什麼不報警？"

"我不能報警，他手上握著我的把柄。"

"什麼把柄？"

"他會畫畫。我曾經年少無知，被他蠱惑，當了他的人體模特，他畫了我的果照。他還以此作為要挾，脅迫我和她發生了關係，並且拍下了視頻。"

"畫和視頻你還有嗎？"

"有。在我住那棟別墅的保險櫃里。"

"蘇小姐，你說的這些我們都會去核實的。另外你說是你爸爸策劃了整件事，誰能作證？"

"管家，管家可以作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