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犯困，秋易乏，夏打盹，冬纏眠。

01.

但南陽城的春與冬從來都劃不出明顯的界限。

江糖陪著魏柏瑜吃過了早飯，抱起電話吭哧吭哧地爬回還沒涼透的被窩裡，例行跟西街同樣躺著的阿福嘮嗑每日家常。

這是她們為數不多的娛樂活動。

阿福這些日子過得很滋潤，於是語調里難免帶著明晃晃的炫耀和嘚瑟，「我覺得黑瞎瞎可以卸任了，魏柏瑜也可以給你。」

魏靖瑜現在是福神殿的常客。

待福姑娘跟待自家小閨女兒似的。

江糖一度非常羨慕，她感覺自己就好像樹梢上最酸最黃的那顆大檸檬，酸溜溜的：「魏靖瑜確定一定肯定是想蹭你的運勢。」

福神嘛，多親近親近，明天就能當南陽城的都督。

阿福知道她話里的羨慕嫉妒恨，暗戳戳地看了眼院子里挽著袖子擇青菜的魏靖瑜，小聲兒：「我有個BIG膽的想法。」

BIG是她在秘書長的洋文書上看到的。

江糖沒看過，但她清楚阿福的某些腦迴路。

譬如某某大少爺暗戀她啥的。嘖。江糖從魏柏瑜手裡接過灌滿熱水的玻璃瓶子，「不可能，除非你現在是將軍家的大小姐。」

……要大小姐的話那她還是算了吧。

阿福揣著溫暖的湯婆子滾進了床的最里側。

魏靖瑜今天中午打算做油燜茄子，也不知道是在哪裡抄到的古早做法，油炸了燜，連一丁點兒的肉沫都懶得施捨給她。

她開始覺得這男人是來特地折磨她的。

想了想，她問江糖：「魏柏瑜會給你做飯嗎？」

江糖看了眼撅著腰在花田裡捯飭的男人，想到他大清早寫的茅草屋伙食計劃，下意識地帶著些炫耀：「清蒸蟹和紅燒魚。」

媽的，魏柏瑜不是人。

阿福皺眉：「他是不是換芯子了？」

魏柏瑜在福神殿十餘年，白菜豆腐搭鹽漬小青梅，也就逢年過節的時候會在飯桌上添些螃蟹小鯉魚什麼的，這待遇真的……

真的是太委屈她阿福小姑娘了。

不過魏柏瑜他大哥魏靖瑜也算是個狠心的人。

江糖假心假意地安撫了阿福幾句，在軟枕的縫隙里找到以前收的信物，盯著研究了會兒，拎起小鐵鍬去小花園裡陪魏柏瑜。

小花園是黑瞎瞎特地給她留著打發時間用的。

裡面種了雁城帶回來的洛陽牡丹，這是魏柏瑜給的種子，她揣著去了好些地方，直到前年才忍不住讓黑瞎瞎幫忙種下。

只是三月春寒料峭，沒趕上最好的時節。

不知道過些時候下雪會不會被凍死。

魏柏瑜在花田裡掘了個大坑，野鳳凰扇著翅膀飛進去蹲著不願意動了，他擰著眉：「我明年能得到好多好多的野鳳凰嗎？」

江糖性子不高，眯著眼睛霧裡看花。

少年卻是嘰嘰喳喳地像棲居在夏日樹梢上的蟬。

吵吵鬧鬧了好一陣也沒得到回應，他索性撐著竹子做的籬笆翻到小花園，袖子里還藏著幾粒白山茶的種子，「糖糖……」

江糖懶洋洋地堆了把麥草在花圃上面。

沒澆水，因為書上說容易結冰。

魏柏瑜則是個腳踏實地的，踏踏實實地澆了水，踏踏實實地把山茶種在牡丹的隔壁，嘀咕道：「希望明年能和糖糖結婚。」

江糖覺得他就是個沒長大的小孩子。

她踮著腳客氣地親了親他的額頭，很嚴肅地說：「你得快點長大，人家放牛娃的小虎子都能幫他娘割草餵豬種稻穀了。」

魏柏瑜像黑曜石一樣亮晶晶的眼睛看著天。

是他清蒸蟹和紅燒魚做得不夠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