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麒奚進來時就已經察覺。

拉過架子上的外袍隨手穿上，隨意打了個結拉開門，沉如深淵的眼眸微微垂下。

*

麒奚緊張地眨了眨眼。

他絕對不是那種沒見過世面的獸，洗個澡像是誰沒有過一樣，他會是那種偷偷趴在門上面想偷窺的壞獸嗎？

這般想著，他冷靜地咽了咽口水，又乖巧地將扒在門上的手縮回來，朝倏然拉開門的人討好地眨了眨眼，「...你洗好啦？」

德西.亞魯斯眼裡還泛著冷光，迅速調整恢復平時的漠然。

麒奚一臉可惜地看著他包的嚴嚴實實的衣服，蹦躂著回到床上坐下。

麒奚試圖狡辯：「我就是嗯，聽到你洗好了來接你的。」

解釋雖然沒用，但總比沒有的好。

麒小奚理不直氣壯，看上去毫不心虛，如果忽略掉他緊張時才會有的扯辮子的小動作的話。

德西.亞魯斯對他的解釋不做評價，從他身前走過，到櫥櫃里隨意挑了瓶紅酒，拎著高酒杯給自己倒上。

「這是什麼呀？」麒奚瞬間拋棄了小辮子，好奇地圍上去，嗅了嗅。

味道有點刺，他小小地皺了皺鼻子。

「味道有點奇怪。」

德西.亞魯斯隨手將杯子拿起，慵懶地靠在椅子上看著他，那雙純黑的眸子在直視時會讓人有種被看穿的感覺。

壁燈的光並不強烈，昏暗之下麒奚被看得小臉噔時一紅，結結巴巴地問道，「你，你看著，我做做什麼？」

「不是，要吸血嗎？」麒奚小小地瞥了他一眼，精緻小巧的瓜子臉上因為害羞而染上了薄薄的一層緋紅，卻又故作不在意地微微揚著下巴，將袖子推上去，露出嫩白的胳膊。

德西.亞魯斯盯著他遞過來的胳膊，心中平靜如水，並沒有動作。

少年的行為在他眼裡並不陌生。

每一個被他吸血過的人都會如此，讓獵物迷戀上自己這是血族與生俱來的能力，但這也正是讓他厭惡吸血的地方。

如今，這個出處神秘的少年也是如此，讓他從心底感到一絲無趣。

麒奚不知道他什麼意思，但手臂懸在空中也沒收回，神色四處晃悠就是沒敢看他。

美色什麼的，反正他是抵不住，不能多看。

就在兩人僵持之間，德西.亞魯斯放下酒杯。

少年的血的確是難得一遇，甚至無與倫比到他都差點深陷其中，要是換做以往，他會抽取一點少年的血液留做收藏，然後給予對方相應的東西作為交換。

但是小東西的血，他卻留不了。

因為忍不了。

這是他第一次產生不願儲存，只想即使享用的血。

這也是在麒奚提出交換條件，他沒有拒絕的原因。

然而，還沒等他有所動作，那隻舉了半天的白/嫩胳膊卻徒然收了回去。

德西.亞魯斯手快於腦一把攥住。

麒奚被突然抓住胳膊，愣了一下，他原本以為亞魯斯是不想吸他的血了，現在起來也不完全是嘛。

小小的翹了翹嘴角，他還是扭動了幾下手腕，「你等一下。」

德西.亞魯斯有些不高興地沉了沉眼睛，「等什麼？」

麒奚見拉不開，只好繞過方桌來到德西的身旁，假裝自己沒看到對方的視線，伸出爪子摸了把他的頭髮。

果然，還是濕噠噠的。

德西.亞魯斯早在上午就發現自己對麒奚溫熱的接觸並不反感，但是還是往後挪開頭。

麒奚倒是沒介意這點小細節，皺了皺小鼻子，說，「沒幹。」

德西.亞魯斯繼續沉默地看著他。

麒奚撓了撓臉頰，他自己洗了頭也是個不喜歡弄幹的主，也因而被清韻吊在樹上教訓過很多次。

清韻在成仙之前曾是個書生，吊著他的時候最喜歡的就是說教了。

什麼用靈力簡單一下子的事情啊，什麼不幹對身體不好啊，道理一大把，他是半句沒聽進去，但現在看到德西.亞魯斯這樣做，他卻做不到像對自己那樣的不在意。

「你也不喜歡擦頭髮嗎？我也不喜歡，不過不幹就睡覺不好的。」

麒奚彆扭地轉化了一下清韻的話，但手掌上的動作半點不含糊。

須臾之間，水汽被迅速分解出來，帶著些許熒青色迅速形成一顆顆小水球，升在空中很快就化為蒸汽消失不見。

「你看，很快的，要是不喜歡，以後我來幫你弄幹吧。」

他好心情地撩起一絲金髮，已經都幹了。

沖亞魯斯乖巧地彎了彎眼睛，想再摸摸這手感極佳的頭髮，可惜對方明顯警告的注視讓他只好鬆手。

委屈地撇了撇嘴往位置上去，然而還不等他這次行動，那攥著自己手的地方突然被用力一拉。

猝不及防地被往回帶了一帶，麒奚踉蹌了一下撞到一個東西，意料之外地一屁股坐在了亞魯斯的身上。

麒奚：？？

麒奚：！！！

噔地一下紅了臉，他瞪大眼睛看著德西.亞魯斯，磕磕巴巴地佯怒說道，「你你你，這是做什麼？」

德西.亞魯斯低頭湊近皮膚嗅了嗅他的氣味，又退開了距離，看上去顯得有些無辜，「餓了。」

「我知道你餓了，你松鬆手，別，別靠，太近了，我自己來。」

麒奚掙紮起手腕，這次倒是很輕易地就被鬆開了，再看亞魯斯，對方果然不動了，像是在等他口中的自己來。

緩了緩呼吸，麒奚將胳膊遞過去，神色還帶著幾分慌亂。

是因為方才驚嚇紅了眼眶。

不過雖是驚慌卻沒有絲毫逃避之色，簡直乖巧地讓人想要欺負，「給，你，別餓著。」

德西.亞魯斯眼底越發深沉，不動聲色地垂下視線，兩邊尖尖的虎牙迅速變大。

絲滑的純白手套帶著特殊的觸感，像是撫摸一樣從麒奚胳膊上略過，最後握住了他的手腕。

德西.亞魯斯低頭，麒奚一瞬不瞬地看著他，原本以為是咬在手腕上，沒想到對方卻是將他的手攤開，一手握著手腕，然後湊上了他的食指側邊。

「嘶——」

麒奚感覺指尖小小地刺痛了一下，還是沒有挪開視線，卷翹地睫毛悄悄煽動了一下。

好小一口。

德西.亞魯斯吸血時垂著眼，從他的視角只看得到一根根睫毛，以及偶爾因為吞咽，上下滑動一下的喉結。

本來該是很恐怖的一幕，他硬是看得臉越來越紅，才僵硬地撇過頭，小聲嘟囔了一聲，憋出一句，「...這樣，夠嗎？」

說完，自覺氣勢太弱，惱然地抿了抿嘴。

德西.亞魯斯沒出聲，在麒奚看不到的地方，那雙被他認為幽寂如潭的眼裡早已不是一片漠然，瘋狂肆虐的慾望帶著紅光，快要將人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