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紀遠怕影響羅靖城休息，彙報完案情之後，便催促著大家離開了。

羅靖城透過證物袋把玩著那支錄音筆，麻藥已過，傷口的疼痛愈加尖銳，讓他感到心煩意亂。如果張一維的死是罪犯安排好的結局，這隻錄音筆中記錄的一切都只不過是編好的劇本。

沈瀾自從停職，很自覺的不去關注任何跟案情有關的東西，就好像他完全不好奇案子會怎麼發展下去，此刻，他正拿著本閑書坐在椅子上打發時間。他這種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也讓羅靖城很不爽。

"我想吃蘋果。"羅靖城忽然說。

沈瀾抬頭看了他一眼，從床頭桌上拿了個蘋果遞給他，目光又回到了書上。羅靖城許久都沒去接，他才再次抬起頭來。

羅靖城不鹹不淡的說，"書很好看嗎？"

"嗯。還行。"

"比我還好看麼？"

沈瀾愣了一下，才意識到羅隊長這是變相的抱怨自己冷落了他，忍俊不禁，"比你，還差那麼點勁兒。"

羅靖城摸著自己鬍子拉碴的臉，聽沈瀾說出這麼違心的話很受用，他故作嚴肅的抱怨道，"那你說你一個陪護，不看病人看書是幾個意思？"

沈瀾心道，你還挺來勁！他將蘋果朝著羅靖城揚了揚，"到底是要吃蘋果，還是吃醋？"

"吃醋？我吃一本書的醋？"羅靖城想起昨天夜裡在酒店裡，沈瀾嫻熟的削蘋果手法，瞬間心癢難耐，"我要吃削皮的。"

沈瀾嘴角微微上揚，"那真是怠慢了，沒想到羅隊長的生活還挺精緻！"

羅靖城心道，誰生病了還不是個寶寶！

沈瀾順手把水果刀也遞了過來！

羅靖城，"……"啥玩意兒？這也太不解風情了！如果是自己動手，那誰還要削皮呀！

兩個人對視了片刻，眼神默默的交鋒。

羅靖城：我受傷了。

沈瀾：你受傷的是屁股！

羅靖城：我就是不幹，不幹。

沈瀾最終在羅靖城的堅持中敗下陣來，收回來刀子和蘋果，將垃圾簍踢過來，用濕紙巾擦了一下手，默默的削起了蘋果，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寵溺笑容。

羅靖城感覺自己又搬扳下一城，有點小得意。他目不轉睛的看著水果刀在沈瀾修長的手指中轉動，沈瀾的手很好看，很精緻，指甲修剪的很整齊，不像自己的手，手指粗短，關節腫大，又經常在打鬥中受傷，顯得很粗糙。他默默的收起了自己的手，看那蘋果在垃圾簍上方翻轉，還有點擔心剛剛削好就掉進垃圾簍里。

他的擔心是多餘的，沈瀾扯了一張濕紙巾遞給他，讓他擦擦手，然後才將削好的蘋果遞給他，感慨道，"護理活人真是太麻煩了。"

羅靖城咬了一口蘋果哈哈大笑，心滿意足，畢竟在沈瀾的定義中，賣藝可是比"mai身"等級更高。

沈瀾自己隨便拿了一個蘋果，也沒有削皮，咬了一口，目光落在床頭的錄音筆上說，"你並不想聽錄音筆！"

"我的確不是很有興趣。這明擺著是有人安排好的結局……"

"有結局總比沒有結局好。"兩人的對話被林勵勉打斷了，病房的門沒有關，他敲了敲門自己走了進來。

沈瀾悄悄的將椅子往後滑開了一點距離，站起身來，羅靖城本能的動了動屁股，發現動不了，也就作罷。

沈瀾說，"林局坐！"

林勵勉擺了擺手，示意沈瀾坐，他自己則在床邊坐下。

羅靖城指了指床頭桌上的蘋果，林局表示不吃，他拿過羅靖城放在床頭的錄音筆按下開關。

張一維的聲音從錄音筆中傳了出來。

"我想是時候坦白一切了……我是個罪孽深重的人，彷彿自從出生就帶著原罪，就連我的父母也不怎麼喜歡我，處處都偏向我的弟弟張二剛。所以，我很早就來到城市裡闖蕩，一開始一窮二白，時間久了，我也接觸到一些人經歷過一些事，經過幾年的努力，終於得到了蘇進夫婦的賞識，一步一步有了讓人尊敬的生活。"

"我很感激蘇家人給我帶來的一切，沒有他們，我還是一個四處流浪的小混混，所以我總想著報答他們的恩情。蘇先生生病之後，第一次換腎失敗，幾乎陷入了絕境，這時候我想到了蘇先生的私生女，李妍。李妍這些年生活困苦，我想給她一筆錢她一定會同意捐一個腎給蘇先生。"

"我跟蘇先生提出了這樣的想法，蘇先生是個善良的人，他讓我去聯繫李妍，願意給她任何她想要的東西。李妍果然見錢眼開，她同意了換腎，但誰知手術實施過程中發生了意外，李妍死了，這一切都怪那個醫生高潤。但木已成舟，我只能考慮善後。我想出了一個計劃，當時，蘇小姐正飽受一個姓武的警察的騷擾，姓武的警察懷疑她撞死了自己的女友，但那隻不過是個天大的誤會，真正撞死人的是那個司機紀北辰，但蘇小姐已經牽扯進來，證據也被銷毀了，現在是有口說不清。我打算用李妍冒充蘇小姐，讓蘇小姐解脫出來。同時紀北辰是個完美的替罪羊，這個鄉下小子簡直無法無天，他自以為抓住了蘇小姐的把柄，想透過得到蘇小姐，染指蘇家的產業，我決定將他一併剷除。"

"計劃進行得很順利，警察也沒有懷疑受害者的身份，紀北辰吸毒吸得神志不清，被抓的時候甚至自己都說不清發生了什麼。事後蘇先生慢慢康復了。如果紀北辰被判了死刑，一切就完美了。"

"然而誰也沒想到那個高醫生如此靠不住，他竟然用自己的失誤不斷的敲詐勒索蘇先生，說蘇先生移植的器官來源不明，屬於非法移植，蘇先生前前後後給他很多錢，依然不能堵上他的嘴。而且他還神通廣大的讓紀南溪給自己的哥哥喊冤，又把那個姓武的警察拉了進來。為了不讓事情敗露只能斬草除根，鋌而走險殺掉他。我女扮男裝去勾引他，因為我知道他吃這一套，幸運的是他色迷心竅根本沒認出我來。計劃進行的很順利，我殺死他之後，在現場留下了幾根不屬於我的頭髮，然後將屍體裝進行李箱，開走了高潤的車，埋在了我二弟張二綱的墳墓里，因為我知道根本沒有人會去祭拜他們。"

"如果不是高潤的屍體被發現，一切終究會隨著時間的流逝煙消雲散，但現實是殘酷的，而且還連累了蘇先生一家人，我非常愧疚，他們都是非常無辜的人，被我推進了這樣的泥潭裡，我只能以死謝罪……我知道，我死了，你們一定會對我進行屍檢，我無法想像自己的屍體躺在冰冷的解剖台上是怎樣的情景，既然決定去死，就灰飛煙滅，塵歸塵土歸土吧！"

錄音到此為止。

羅靖城失笑道，"沒想到這個張一維還挺高尚，終究自己承擔了一切。"

沈瀾道，"但他應該沒想到我們找到了手術的錄像很容易就拆穿了他的謊言。"

"他也不知道我們甚至發現李淑倩的死也和汪心枚有關，要不然他可以承擔更多一些。"

林勵勉道，"劇本編寫的有些早，這樣看起來在蘇進他們被捕之前就寫好了。他們也沒有料到我們還有後招，所以最終這份遺言顯得毫無誠意漏洞百出。"

"但你還是想要結案。"

"今天的爆炸案造成的社會動蕩和人心惶惶需要及時平復。另外這件案子牽扯太多了，事後會成立各個專案組，就器官移植，毒品交易等方法進行深入調查，這些工作不能一蹴而就。而且，最後參與收尾工作的很可能是專業的殺手，要追查一名專業殺手可能是長時間的工作，最後甚至一無所獲。張一維的死可以讓案子畫上一個階段性的句號。從目前我們手頭的證據看，蘇家父女擺脫不了殺人嫁禍的罪名。"

"但我不甘心！就這樣結案了誰來為我的屁股負責！"

林勵勉忍住笑，拍了拍他背部，"回家把魚鉤供起來，做個紀念。"

"隔應不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