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許小……姐。」女人滿是敵意的目光讓尤憫有些莫名其妙，不過當他目光觸及到安強，就恍惚明白了什麼。

這對情侶，估計還沒從昨晚的矛盾里走出來。

「行了，許嬌，你別站在這裡礙事了，走開點。」

身後傳來的聲音只讓安強隨意瞟了一眼。

他單手捏起自己嘴裡叼著的煙，雲里霧裡吐出一口味道極重的白煙，另一隻手則扶在木板上，固定住那塊板子。

「安強，你什麼意思，你就真的不管我了？」

安強抽煙時，吐出的煙霧味道嗆人，但許嬌卻顧不得那麼多。

當她意識到這個男人可能真的說到做到時，她的臉色不由得驟變，連依靠著飄窗邊沿的姿態都顧不得擺了。

說實話，許嬌本是極自信的。

認為自己陪著安強共同度過那麼多風風雨雨，甚至在他被抓進局子里後，還不離不棄，她是怎麼想，都覺得安強不會離開她，或者放任她不管的。

但現在，這種自信正在逐漸崩塌。

在察覺到安強甚至已經找好一起搭夥出去的同伴後，她發現，有很多事情都脫離了她的掌控。

安強，真的會拋棄自己……

「你不是早知道了嗎？」安強表現得頗為冷淡，以往面對女人時的柔和全收了下去，彷彿她是個陌生人。

「開玩笑的吧，安強，你真的要拋下我？」許嬌一下子連站都有些站不穩了，「讓我一個人待在這破屋子裡？」

許久沒化妝，沒洗澡的許嬌容貌雖然依舊明艷，但到底還是有幾分狼狽。

她塗得鮮紅的美甲直直地戳到了安強的鼻尖上，略顯猙獰的面容硬生生破壞了最開始她倚在飄窗橫欄上的美感。

「昨晚我不是都跟你說過，要怎麼辦，你自己做決定。」

「我護得了你一時，保護不了你一世，你要想活命，就自己站出去，靠男人能活一輩子？」

安強對面前這熟悉的女人，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說愛，也沒有愛得特別濃重，說不愛，但這麼些年過去，她到底一直陪著他的唯一的女人。

能讓他有所遷就的，好像也確實只有她。

「我說的都是認真的，你自己來窗戶外面好好看看，樓底下的那些東西，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消失。」

「你如果一直待在這裡，最後只有一個被困死的結局。」

「跟我出去，至少我可以盡我所能，護你一時算一時。」

對面的尤憫一寸一寸地挪動位置，同時扯拽著他背後的鐵黑色大包，不斷往前，安強抽出空往許嬌身上瞟了一眼，最後還是嘆了口氣，扯出了自己嘴裡的煙。

「跟我在一起這麼久，你應該知道我是個冷血的人啊。」

安強在說的，是他昨晚跟許嬌說過的那些話，在他看來，誰都比不上自己的命重要。

而當下這種情況，一份食物就能決定一條生命。

「你連平時對我，都這樣冷漠。」

「你要我怎麼敢跟你一起去外頭冒險？」

瞧見安強的態度不再如最開始那麼強硬，而是恢復了以往相處的平和，許嬌倒一下子就鬆了下來。

如果不是擔心沒有安強的保護，最終自己只會死在街上，許嬌也不會一直死犟著，固步自封，「難道你還敢保證，在危難的時候，會替我擋住那些怪物？」

許嬌的話語，讓安強聽著不覺冷笑一聲，眼底最後一點柔和逐漸消失殆盡，他很快又重新變得冷硬，不近人情。

「現在這種狀況，我們誰都不要強求誰。」

「用我的命換你的命這種傻事，我做不出來。」

只是安強不知道，現在的他將話說得那麼冷酷且不近人情，卻在最後還是用他自己換下了許嬌一命……

安強和許嬌在房間里不停歇地爭執，而窗戶外的尤憫卻沒顧得太多，自己一個人小心翼翼地慢慢往前爬動著。

木板朝上的部分是拋光的鏡面的，人在上面爬行的阻力較小，但同時也特別容易跌下去。

尤憫不得不一隻手死死掰住木板側沿，另一隻手拽著身後的背包，艱難挪動。

樓下蹣跚挪動著不少人不人，鬼不鬼，或缺胳膊少腿，或頭破血流的喪屍。

而尤憫瞥一眼看去，還能望見樓下一層的住戶里，正死死趴在窗邊，有一隻努力往他的方向扒拉的喪屍。

他面目猙獰，眼珠爆裂，整個臉灰白成一片，讓人看著心裡直發毛，這是尤憫第一次如此直面地看到一隻喪屍的全貌。

可怖，猙獰，比電影里那些行屍走肉的模樣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趴在木板上，看著那東西在玻璃上留下的一道道血痕，想像著如果它壓倒自己身上……差點嘔吐出來。

「小子，你別去看那些東西，先專心爬過來吧。」

公寓樓相鄰兩家飄窗的位置不同，所以安強一早就看到過住尤憫樓下那戶人家的狀況。

故等他不耐煩再跟許嬌計較，重新把視線挪到尤憫身上時，就看見他坐在極危險的木板上，對著樓下的東西發獃。

明明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卻老沉地強迫自己去直面那些噁心的東西。

這人，怕是腦子有問題？

看不懂尤憫的做法，安強索性也不多管，直接打斷對方的思緒，往木坂上「咚咚」敲了兩下，「那些東西，你以後想不看都不得不看，現在先爬過來吧。」

樓下那東西，許嬌也看過。

只不過大概是有安強在她身邊的原因。

所以她被嚇得臉色發白，快速縮回到安全區域內以後，轉身就立馬把之前的看到的一切都忘了個幹凈。

也逐漸忘卻，如今的情勢有多險峻。

「多謝。」有了安強的提醒，尤憫也沒敢再耽擱，動作毫不停歇地，一點點往對面挪動著。

儘管他的手掌早就已經酸痛不已，盤坐的大腿也麻得失去知覺，但這次，他沒停下半分。

誰也不知道他們出去之後，會需要多久的時間才能找到個新的安全的地方。

他不能在第一步，就耽擱太多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