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

這裡是個不知道叫啥名字的城市，十分繁華，朱樓碧瓦，錯落有致，街道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很是熱鬧。

林夕環顧著周圍的包子鋪，餅子攤，還有路邊的小飯館，香氣竄進鼻子里，忍不住直咽口水。

當時從馬車上溜下來的時候為了不驚動秦雙那個小祖宗，什麼行李都沒拿，現在可好，身上一文錢都沒有。

前面黑無常卻是步履不停，完全沒有停下來吃點東西的意思。

林夕伸手揉了揉餓得有些抽痛的胃，忽的摸到了腰間那枚玉佩，眼前一亮，三兩步趕上前面的黑無常，拿著玉佩沖他搖了搖，「帥哥，你知道哪裡有當鋪嗎？」

黑無常看了眼林夕手中的玉佩，眼神居然縮了那麼一下，不過只有一瞬，很快就恢復了冰冷。

就在林夕以為他又會無視自己的時候，他卻在路邊的一個麵攤桌前坐下了。

林夕趕緊走過去在他對面的長凳上坐了下來。

麵攤老闆肩上搭著個毛巾，笑眯眯地問道：「二位客官吃什麼？」

林夕看黑無常沒有答話的意思，便對老闆伸出兩根手指，「來兩碗面，」又指了指面無表情的黑無常，「他付賬。」

果然是餓得急了，這沒有半點肉星的素麵吃起來也是香的很。

林夕狼吞虎咽，剛把最後一口面吞進嘴裡，還沒來得及咽下肚去，就見那黑無常伸出手，在他面前的桌上放了幾錠碎銀，起身離開了。

「別再跟著我。」

偏要跟著你。林夕直接無視了黑無常的話，將銀子往懷裡一塞，厚著臉皮跟了上去。

好在這之後，黑無常沒有再開口趕人。

天色已經漸漸黑了下來，路邊的小販都已經開始收攤了，林夕正好奇地四處瞧著，前面的黑無常忽然就不見了。

林夕小跑幾步，朝周圍看了看，沒有看到人。

右側忽然傳來了一個毫無起伏的聲音。

「掌櫃，給我一間上房。」

雖然到目前為止只聽黑無常說過兩三次話，但這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除了他沒有別人了！

林夕向右側看去，黑無常正站在一家客棧的櫃檯前，掏出一錠銀子遞給了掌櫃。

林夕抬頭看了看匾額，鳴鳳客棧。

終於不用風餐露宿了！林夕一個箭步竄進客棧，站在黑無常的身側，對著掌櫃道：「老闆，我們一起的，要兩間上房。」

「好勒！」掌櫃笑眯眯地應了一聲，提筆就準備改記賬本。

黑無常冷冷的開口道：「一間。」

掌櫃舉著的筆停在半空，看了看冷著臉的黑無常，又看了看林夕，臉上笑容不減，但眼中已經現出了一絲疑慮。

好吧！誰有錢誰是大爺！

林夕對著掌櫃露出一個賤兮兮的笑容，指了指黑無常，「聽他的。」

本來想住一間也沒什麼問題，大不了在地上打個地鋪湊合一下，總比在外面喂蚊子好。

誰知這黑無常一進門就把門給關上了，還沒忘了插上門栓，林夕跟在他後面，吃了一個結結實實的閉門羹。

林夕氣得狠狠在門上踹了好幾腳。

「小爺我又不跟你搶床，老子打地鋪不行嗎，要不要這麼小氣啊？」

「你是不是人啊，有沒有點同情心？」

可惜這人是軟硬不吃、油鹽不進，不管林夕在外面怎麼折騰，屋裡面也沒有任何動靜。

林夕踹的累了，一屁股在房門前坐了下來，靠著門柱子生無可戀。

不想做夢了，趕緊醒來吧！

上次醒過來是因為在夢裡受了重傷，這可有點難度。

林夕手上沒有兵器，真氣又毫無殺傷力，跳樓的話高度又不夠。

要不，撞柱子？

林夕走了幾步，量了下距離，站在了五米開外，拉開一個弓步，深吸了一口氣，向那個粗大的廊柱沖了過去，一低頭，咚的一聲撞在了上面。

疼疼疼疼疼！

林夕被反作用力沖得跌坐在地，捂著額頭看了看周圍，沒有任何變化。

果然行不通啊！

林夕齜牙咧嘴地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看了眼那扇緊閉的房門，轉身下了樓梯，繞到客棧的背面，順著柱子爬到了二樓。

走門不行，那就走窗戶。

窗戶果然並沒有關嚴實，林夕扒在窗沿上，悄悄伸出腦袋，透過縫隙往裡面瞧了瞧。

一個身著紫色華服的青年男人端坐在塌上，面前的桌上放著冰鎮的水果和酸梅湯，還有各色爽口小點心。

但這個人的心思顯然不在面前的美食上，骨節分明的手指在桌子上不緊不慢地敲著，眉頭微皺，挺拔鼻樑上的那雙眼睛微微眯起，目光陰篤。

找錯房間了，不是這間。

林夕剛想慢慢離開，就聽得吱呀一聲輕響，房門被輕輕地推開了。

紫衣男人抬起頭，看著進來的一個灰衣老頭，老頭遞給男人一張約莫有A3大小的紙，「莊主，容城那邊大街小巷都貼滿了這個告示。」

老頭恭敬的彎著腰，「想必這個少年對他們十分重要，賞金已經從開始的一千兩漲到五千兩了。」

紫衣男人眉頭緊蹙，「黑無常……為何會放棄刺殺，難不成已經被他們收買了？」

「那倒不會，」老頭搖了搖頭，「刺客有自己的行規，不會輕易出賣僱主。黑無常那邊若是棄了咱們這單生意，您看接下來……」

「派出所有的探子，務必在他們之前找到這個少年，記住，抓活的。」

「遵命。」灰衣老頭說完退了出去。

從他們的談話來看，那告示應該是秦萬兩貼的，沒想到這人還挺有良心，不想著避禍還這麼高調地找人。

林夕過了會兒反應過來，心下一驚，這麼說，這個紫衣男人要抓的人是我？

什麼情況！難道是我在夢裡還給自己造了個仇人？

其實那人要說是殺了他，林夕反倒不怕，可要抓活的，天知道他會怎麼折磨自己，還是別被他抓住的好。

林夕從柱子上溜了下來，一溜煙地跑回了二樓，氣喘吁吁地站在黑無常的房門前，後退幾步，將真氣凝在腳上，衝上去就是一個飛踹。

誰知腳踢在門上的時候，卻沒有感到預料中的阻力，一下子就被踢開了。

林夕收勢不及，一個踉蹌就摔進了屋內，打著滾撞在了屋子中央的桌角上。

「我去！你什麼情況……」林夕捂著頭從地上一骨碌爬起來剛想開罵，見黑無常坐在床邊，正冷冷地看著他，不覺語氣就慫了下來，「門沒鎖你倒是說一聲啊！」

黑無常冷哼一聲，「不請自來，是為盜。」

「不是，我剛才……」林夕話說到一半又噎了回去，如果告訴黑無常他正被人追殺，這貨妥妥地會丟下他不管，還是先不說了。

要比仇家，第一刺客的仇家肯定比無名小卒林夕的要多得多，到時候說不定可以渾水摸魚，讓黑無常以為是他自己的敵人。

林夕收住話頭，關上房門，厚著臉皮在櫃子里找出一床被子鋪在地上，背對著黑無常躺下了。

雖然黑無常沒有任何動靜，林夕卻感覺背後涼颼颼的，後腦勺也有些發麻，不由得回過頭來看了看。

果然，那黑無常並沒有躺下休息，而是坐在床邊，冷冰冰地盯著他看。

林夕怕他又開口趕人，趕緊做出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可憐兮兮地哀求道：「帥哥，你放心，我睡覺很老實的，既不打呼嚕，也不磨牙，更不會說夢話，絕對不會打擾你休息的。」

黑無常面無表情地盯著林夕看了好一會兒，終於收回了目光，一掌揮滅了燈，徑自躺下了。

林夕見狀鬆了口氣。折騰了半宿，累的夠嗆，很快就睡著了。

翌日，鳳鳴山。

林夕瞅了瞅坐在樹下調息打坐的黑無常，百無聊賴地四處看著，發現不遠處的叢林中露出幾點橘黃。

這棵果樹是真的高，叫參天大樹也不為過，林夕圍著它轉了好幾圈，這樹幹不光粗，還光滑，爬也爬不上去。

林夕舉起左手，試了試，將真氣凝成一把粗糙的連刀鋒都沒有的小飛刀，舉掌向最近的一隻果子打去。

勢頭倒是很不錯，只是到了果實跟前，真氣便潰散了。

林夕懊惱地怕了拍手，再次凝聚真氣，跟那隻果子杠上了。

……

第十四次，望著那金色飛刀再次散開，林夕咬牙切齒地瞪著那隻果子，連殺人的心都有了。

「我就不信，今兒個小爺還治不了你了！」

手中的飛刀再次凝聚成形，抬手剛準備擊出，只見一道極細的銀光閃過，那隻果子悠悠地落了下來，一隻白皙好看的手接住了它。

「小兄弟，你這樣是打不到果子的。」

這人何時到這樹下來的，林夕竟一點都沒有察覺到。

此人全身白衣，不染纖塵，膚色極白，連腰間的佩劍，還有那劍鞘、劍穗都是白色的，若不是那一頭黑髮，林夕都要覺得這是一個雪人了。

這雪人雖然穿的是冷冰冰，看起來卻很平易近人，因為他是笑著的，嘴角好看的向上勾起，眼睛像月牙般彎了起來，倒是給人一種如沐春風之感。

「小兄弟，你運氣的方式不對。」雪人笑眯眯地說著，伸手捏住了林夕的手腕，「你應該像這樣……」

一道紅光突然向雪人的手臂襲來，雪人反應極快，立馬鬆開了林夕的手，避開了那道紅光。

那道紅光沒有擊中目標，直直地釘進了樹幹。

林夕定睛一看，是一柄紅色的飛刀，瞬間化為紅色真氣消散，只在樹幹上留下一道細細的刀痕。

林夕回過頭，見黑無常正悄無聲息的立在不遠處，盯著樹下的雪人，目光微寒。

雪人轉過身面向黑無常，笑的十分親切，彷彿是見到了多年的好友，「這不是黑無常兄嗎？」

林夕看了看雪人，又瞄了眼黑無常，「你們……認識？」

「林夕，過來。」黑無常面無表情，手邊的紅色真氣一絲絲散開，空氣中瀰漫著微微的肅殺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