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幼兒園，周澤銳也終於冷靜下來。他先下車，繞到後座給裴嶼拉開車門：「東西就先放車上吧，待會兒送你回去。」

裴嶼很意外，周澤銳看起來不是這麼細心的人，居然還有這種紳士風度。

「小昀幾歲了啊？」

「馬上四歲。」

「這麼小就上幼兒園，以後肯定會讀書。」

裴嶼：「無稽之談。」

「我怎麼無稽之談了，我又不是沒念過書。」周澤銳抱著後腦勺緊跟著他，「我從小到大，班上那些成績好的都是一些提前讀書的，個頭比我矮，年紀比我小，書讀得還比我好，我成天就因為這種人挨罵呢。」

裴嶼忍住了笑，心想，那是真的要借你吉言了。

「再說了，你的孩子肯定是學霸。」

裴嶼看著他，腳底忽然踩到個坑，一個趔趄。

「這麼大人了怎麼走路都會摔。」周澤銳的手總是能及時到位，把他扶穩了，「我說真的，我感覺都挺準的。」

裴嶼真的被他這種盲目的自信給逗笑了：「那你對自己什麼感覺？」

周澤銳心裡一喜，這還是裴嶼第一次打聽自己的事兒：「我感覺自己就是遊戲行業的一顆新星，我能把我們工作室做成全國最好的遊戲公司，然後把我們的遊戲推廣到國外去，玩家遍布全球，這輩子我一定能拿個金手柄獎你信不信？」

裴嶼笑了下：「信。」

周澤銳一愣，幾乎狂喜，雀躍起來：「你真的相信我啊？為什麼？」

「因為你死腦筋。」裴嶼說。

周澤銳愣在原地：「啊？」

他想問他到底什麼意思，是不是在故意損他，裴嶼已經敲開了幼兒園的鐵門。

「小昀等爸爸很久了。」年輕女老師迎過來。

看見那個坐在蹺蹺板一邊看書的小西瓜頭，裴嶼臉上的疲憊頓時消失了。

「小昀，我們回家了。」

宋昀慢慢關上童話書，抬頭，看見了裴嶼，還有在裴嶼身後亮著八顆白晃晃的牙朝他笑著招手的周澤銳。

他眼睛登時一亮，伸手指著周澤銳。

「小昀看起來挺喜歡我的嘛。」周澤銳驕傲地說。

裴嶼也難得看見小昀喜歡誰：「可能因為你們都是小孩吧。」

周澤銳頓時就耷拉下來，嘟嘟囔囔一句什麼，然後問：「我能抱他麼？」

裴嶼微微皺起眉看著小昀。

他自己也不確定。這個孩子除了他好像誰也不要，說是自立，不如說是有些自閉，會說話，卻很少說。老師也說他是全園最安靜的一個孩子，但是很聰明。

如果可以的話，裴嶼反倒希望他不要太聰明。

「你去試試吧。」

沒等他說完，周澤銳已經蹲下去朝小昀張開手了：「來哥哥這裡，哥哥給你買玩具。」

裴嶼盯著周澤銳毛茸茸的後腦勺，搖頭笑著，果然還是小孩子。

這是個難得的機會，上回小昀好像也老看周澤銳。他這次就離遠一些看著，看小昀會怎麼辦。

老師也要下班兒了，收拾完了走到了小操場就跟裴嶼聊了兩句：「小昀長得真可愛。」

「他跟小朋友們玩的好麼？」

老師想了想：「主動找他的孩子倒是不少，挺受小女孩兒歡迎的。」

換言之，找他的人多，但他不搭理。

裴嶼擔憂地朝玩具沙灘看過去。

周澤銳還張著手臂誘惑他，時不時拍兩下手掌，連頭上的太陽眼鏡都拿下來了。

宋昀盯著他手裡方形的墨綠色墨鏡，終於伸出了小手，想拿墨鏡。周澤銳卻會錯了意，以為他終於肯讓自己抱了，抄著孩子的腋下就把人抱在了身上，成就感爆棚，照著宋昀臉蛋兒就啵地親了一大口。

宋昀眨眨眼：……

發生了什麼。

周澤銳把墨鏡戴在他頭上：「喜歡這個麼？」

宋昀伸出小手，摸了摸腦袋上的大墨鏡，又看了看周澤銳，點頭。

「叫爸爸，我就送給你。」

「你幹什麼？」裴嶼正好回來，聽見嚇了一跳，不太滿意周澤銳這麼亂說話，哪有上來讓別人家孩子叫爸爸的，「小昀，不可以要人家的東西。」

「你才幹什麼，小昀喜歡，我又不差一副墨鏡。」周澤銳抱緊了孩子不給他，往後躲著，又伸手想去搶裴嶼手裡的小橙子。

這回換裴嶼躲著他，小橙子還小，不能磕磕碰碰的，周澤銳每伸一次手他都心驚肉跳的。

可他這麼一躲，周澤銳就更來勁。

抱著孩子還這麼鬧，裴嶼差點兒沒發火，結果又是一腳踩到了沙坑邊緣，整個身子往後栽倒。

今天怎麼會這麼……已經第三次了。

失重加上手裡還抱著孩子的意識讓他恐懼得眼前一黑。

他下意識摟緊了孩子，閉上眼。

隨後慣性讓他感覺腦袋裡的血液滾了一圈兒，回歸原位。

是周澤銳伸手抱住了他。

周澤銳睜大了眼睛，估計也嚇得夠嗆。

這已經是第二次因為他的莽撞讓裴嶼跟小橙子陷入危險了。

但他本人一點反省的意思都沒有。

因為他正在犯花痴。

盯著裴嶼抿緊的粉唇，被他自己咬得凹陷下去……

不是普通意義上的花痴，裴嶼從外表到氣質都過於讓他心動了……

要說會被瞪，可他就是喜歡被稀罕的人這麼瞪，瞪得他心花怒放，瞪得他心臟咚的一聲，狠跳一下，然後就是咚咚，咚咚，咚咚……跟幾百頭犀牛集體遷徙似的，踩得地面轟隆巨響，胸腔都快被震碎了。

裴嶼因為總有種睡不醒的感覺，眼角帶著一點潮紅，微微睜開的時候眼光尤其動人，像在無言地嬌嗔……

他這是在跟我撒嬌嘛……

周澤銳幹咽一下，不知不覺收緊了手臂，右手摸到了裴嶼托著孩子的手上。

纖細的，溫熱的，柔軟的，手背滑得像剝了殼兒的雞蛋，指尖卻有一點粗糙的繭……

他輕輕捏了一下裴嶼的指尖。

就像那點薄繭摁在他心上。

癢。

「快點鬆開！」裴嶼忍無可忍了，小聲呵斥，「這是幼兒園，你還想抱到什麼時候！」

「啊！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意外，意外……」他一個激靈，趕緊把自己的手從人家手背上拔了下來。

裴嶼瞪他都瞪得眼疼。

周澤銳知道自己又幹壞事兒了，愁眉苦臉的：「你別罵我，我知道錯了還不行嗎……」

態度誠懇又卑微，把裴嶼的話全堵在喉嚨口。

裴嶼心累地瞥了一眼門崗。

算了。

別跟小孩子計較，等他新鮮勁兒過去就沒事兒了。

「走吧。」

裴嶼說著，轉身，看見幼兒園的大鐵門前站著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一愣。

那人估計已經看著他們挺久了。

「我說你怎麼這麼著急跟我離婚呢，是就找到下家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