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不知道睡了多久，周慶慶醒來了，她獃滯的起身，獃滯地坐直身子，獃滯地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

整個人，除了呆之外沒有任何一個詞語可以形容，她環顧了下1身邊，沒有看到楊戩。

心裡生起了一股凄涼。

……

周慶慶廢了很大的力氣起床，她走向窗邊，抬頭望著天上，再看了看身下，沒有影子……

「原來……我已經死了啊。」周慶慶喃喃地自語著，昨晚的夢又開始往腦袋裡鑽，好像要把她的腦袋擠爆一般。

剛開始周慶慶還能忍受那種感覺，越往後，整個人開始不受控制的，發瘋似地撓著頭髮，手指甲里浸了血也停不下來，直到楊戩開門進來了，一把抱住了周慶慶，把她強行的禁錮在懷裡，周慶慶這才停了手。

「慶慶！你怎麼了？！」

周慶慶在楊戩懷裡大喘著氣，用了很長的時間才平靜下來，周慶慶輕輕地把楊戩推開，抬頭看著他，嘴角扯出一點笑，編道，「沒什麼……就是頭髮癢。」

見楊戩想要說話，周慶慶立馬搶道，「你出去幹嘛了呀？」

「沒什麼，有些事情處理一下，現在已經沒事了。」

周慶慶點點頭，轉念又問道，「現在幾點了？」

楊戩看了眼手機，回道，「下午四點。」

周慶慶沒有太大情緒波動，淡淡地說道，「原來我都睡了這麼晚了，我以為還是早上。」

「……」

周慶慶見楊戩不說話，又道，「我們吃了晚飯就出門吧，去鳳棲山看流星雨。」

「好的。」

周慶慶沖楊戩笑了笑，抬手摸著楊戩的鬢角，「你好像老了。」

「我是神仙，不會老。」楊戩是以很正經的口吻說出的這句話，若是以前周慶慶這麼說他，他肯定是輕飄飄地調侃做回應。

周慶慶雖然知道自己是死了，但是心不由得還是寒了數度。

她出了房門，坐在沙發上，楊戩跟在後面，坐在了周慶慶身邊，見周慶慶彎腰想要夠茶幾上的遙控器，便伸手幫她拿了過來。

「你要看什麼？我幫你搜吧。」

周慶慶怔住了，毫無神采地府看著楊戩手裡的遙控器，直到楊戩叫了叫她，這才把她叫回了神。

周慶慶咧嘴笑了笑，「那……那你隨便搜吧。」

……

楊戩的小心翼翼，無時無刻地不在提醒周慶慶，她已經是個死人了。

……

楊戩給周慶慶搜了個搞笑的電影，然後關心了兩句就去廚房乒乒乓乓地做吃的了。

周慶慶看著電影，知道明明那就是能讓人捧腹大笑的笑點，卻絲毫笑不出來，但是又不想讓楊戩擔心，只得裝幾聲爽朗的大笑。

電影放到後半段，楊戩端著吃的出來了，等楊戩擺好吃的在茶幾上，周慶慶看過去，全都是一些清淡的吃的。她也不再說幫楊戩去做些什麼，等著楊戩送來了碗筷，坐在她身邊，然後捧著碗，有一下沒一下的往嘴裡送著吃的，眼睛不離電視，看到正常人覺得應該好笑的地方，拉著楊戩大笑。

「楊戩，你看！這人好好玩，想打人，竟然用榴槤錘到了自己！」

「你看著好玩就行。」

「哈哈哈！」周慶慶拉著楊戩笑著，突然轉頭看向楊戩，發現楊戩臉色有些慘白。

「你怎麼了，臉色這麼差……」

楊戩幹咳了兩聲，語氣有些心虛，「沒，沒什麼，大概是做飯做的。」

周慶慶臉色沉了下來，細想著自己都已經是死了的人了，還能這樣有意識的活著，肯定是楊戩用了什麼方法，而楊戩之前說過他在凡間如果濫用法術便會脫力……更何況現在他這做法實在有違天命，怕是對他有極大影響。

周慶慶越想，心便越慌，神色更是緊張起來。

「你怎麼了？」楊戩關心道。

「啊……額……沒事，沒事！」周慶慶看了看桌上吃剩的飯，趕忙轉移話題，指著桌子道，「你把東西收拾了，我們現在就出門吧！畢竟肯定要爬到山頂才能看流星雨，鳳棲山還挺高的！」

楊戩頓了頓沒有說話，周慶慶伸手在他面前招了招，他才回神，應了一句。周慶慶看著楊戩把東西都收拾到了廚房，在廚房裡忙碌的背影，不自覺地托著下巴看了許久。突然想到了什麼，小跑地去到卧室，翻了紙筆出來，坐在位置上寫著什麼。

楊戩收拾完了進屋子，看周慶慶在寫什麼，靠近伸長脖子想看，周慶慶反應過來，一把蒙住了紙，歪著腦袋看楊戩，眉頭輕輕皺著，「不許看！」

楊戩愣了愣，隨即摸著周慶慶頭髮道，「不看不看，那我們出發？去鳳棲山？」

「好！你先出去，我最後一句話寫完了就出門！」

楊戩笑著，寵道，「好。」

等周慶慶親眼看著楊戩出了門，她才把身子從紙上挪開，白紙的一角被壓的折了起來，周慶慶抹了它好久都沒能把她抹平，只能認命。

她提起筆，寫了最後一句話，然後在最後畫了幾顆小星星。

「要是有水彩筆就好了，這樣能畫五顏六色的。」周慶慶嘆了口氣，把筆帽蓋上，然後把白紙反過來，整整齊齊的放在了桌子的左上角。

周慶慶開門，就對上了楊戩的眼神，她對楊戩笑笑，「走吧！」

楊戩看著周慶慶一臉明快的樣子，心底的陰鬱去了大半，他走在周慶慶前面，周慶慶跟在後面出了門。

踏出大門的一剎那，周慶慶頓時感覺一片輕鬆，她深吸了一口氣，抬頭望著天空，天很高很遠，現在才差不多快到六點，已經有點點星光點綴夜空。突然一陣風吹過來，吹動周慶慶額前的兩搓劉海飄動。她感覺不到冷，甚至被這風吹的有點開心，至少這能讓她感受到風的存在，好像自己還活著。

真是很巧，楊戩租的民宿離鳳棲山不遠，徒步走個十多分鐘的樣子就能到，周慶慶與楊戩並肩走著，路上的行人不多，而且一個個都像是木頭似地，毫無生氣的走著。

周慶慶看著一個個面無表情的木頭人，懷疑這些都是楊戩用法術變出來的假人，甚至這個空間都是假的……

要不然活人沒有一點活人的氣息，所有人都一個木訥的表情，這也太恐怖了……

想到這，好像莫名戳中了周慶慶的笑點，她輕笑了兩聲。

「你笑什麼？」楊戩看著周慶慶問道。

「沒。」周慶慶擺擺手，「沒，就是開心，終於能看到流星雨了，開心！」

楊戩對周慶慶甩了一個「淘氣」的小表情，繼續走著。

沒過多會，就到鳳棲山了，鳳棲山是k市北邊的一處郊山，三處山脈連綿，為什麼叫鳳棲山其實從名字就能看出來。

傳說天庭一隻鳳凰偷喝了玉帝仙酒，然後被罰下凡守護山川1000年，而這山就是被貶下凡的地方，之後的幾百年，那隻被貶下凡的鳳凰勤勤懇懇地守護著郊山，某一日鳳凰遇到了一位姑娘，那位姑娘天真善良，鳳凰與那位姑娘相愛，只不過人生短短數載，那位姑娘死了後，鳳凰即使熬到了1000年期限，也沒有選擇重歸天庭，仍舊是選擇守護這座山脈，所以這山就起名叫了鳳棲山。

周慶慶邊爬著山，還把這個故事講給了楊戩聽，最後問道，「真的有這個事嗎，天庭上的鳳凰被罰下界。」

「你想聽我說真的還是假的。」楊戩側目瞧著周慶慶問道。

周慶慶嘟著嘴，說了句，「什麼真的假的，我就想知道有沒有這回事。」

楊戩聞言，一挑眉，道，「沒有，假的。」

「唔……好吧……」周慶慶有些失落，本來以為是個凄美的愛情故事，沒想到卻是假的，說完，周慶慶環顧了四周，拉了拉楊戩的衣袖，又問道，「你發現沒，好像沒有人來爬鳳棲山誒，就我們兩個。難道沒人看流星雨嗎？」

楊戩神色有些閃躲，最後眼神落在登山道旁邊一顆奇形怪狀的歪脖子樹上，不怎麼敢看周慶慶。

「我覺得可能是他們去了別的觀看點。」

「哦～原來是這樣……」

周慶慶意味深長的一聲「哦」，聽得楊戩更發慌，他幹咳了兩聲，「嗯，肯定是這樣。」

鳳棲山的登山道起的很好，全是水泥台階，沿著上去的有路燈，還有扶手可以拉著。道兩邊的樹木有稀有疏，有高大有矮小，這個時節除了常青樹，其他樹木都受不了冬天的摧殘，樹葉都掉的差不多了。不過林子里地上鋪滿滿滿的黃樹葉也是別有意境。

周慶慶一邊爬著，一邊看兩邊風景，絲毫不覺得累。不知不覺，已經爬到半山腰，周慶慶看向身後，心裡想到，要是以前爬到這估計半條命都沒了，現在爬到半山腰，大氣也不喘，甚至還能一口氣到山頂。

好像死了也挺好……周慶慶自嘲地笑笑，聽到楊戩在前面喊她，立馬加快步伐跟了上去。

周慶慶與楊戩並排走著，總是忍不住側著腦袋去看楊戩，月光之下的楊戩靜謐祥和，是周慶慶這輩子見過最美好的男人。他可以是一陣風，可以是一抨雪，甚至是一束鮮花。

雖然如此美好，卻都是留不住的東西。

楊戩感受到了周慶慶的目光，轉頭看向周慶慶，四目交匯之間，是周慶慶眼裡的慌亂，楊戩眼裡的柔情。

周慶慶止不住的心動，心裡在吶喊，這個男人！在發光！

終於，周慶慶承受不住了，收回了眼神，她以最快的速度朝山上跑著，悶頭往上跑，不看風景不看路。

不知道過了多久，已經衝到了山頂，山頂一陣狂風刮來，刮的周慶慶眯上了眼睛，她走到山頂西邊一處大石堆處，找了個可以坐的形狀的石頭，一屁1股墩坐了上去，楊戩跟著坐在了周慶慶旁邊。

「幾點啦。」周慶慶問道。

楊戩掏出手機，放在周慶慶眼皮底下，周慶慶看了一眼。

「竟然七點半了！」

「嗯。」

「電視上說，八點就有流星雨！」周慶慶興奮地搓起手掌。

「你很喜歡流星雨。」

「對呀，沒見過，只看到過圖片，我覺得應該會很浪漫。而且我也很喜歡星星，天空。」

「那如果讓你去天上當個小小星君應該不錯哦。」

周慶慶托著下巴，很認真的在思考楊戩說的這個問題，最後覺得反正楊戩肯定也只是開玩笑，應了一聲，「好啊！」說完，便看向夜空，滿眼的笑意，眼裡有星光。

楊戩托腮側著腦袋看著周慶慶，思緒飄搖，心裡放空，周慶慶知道楊戩在看自己，卻不敢與他對視，過了好久感覺楊戩目光還在自己身上，有些坐立不安，轉頭想要調侃楊戩，看到楊戩竟維持著動作睡著了。

不知道拿來的一瓣白色花瓣落在了楊戩的頭髮上，周慶慶上手將花瓣拿下放在手心裡看了很久，又湊近鼻子聞了聞。一股暗香緩緩進入鼻腔，非常好聞。

她將花瓣收在口袋，然後便入神地看著楊戩，突然楊戩睜開了眼睛，棕色瞳孔帶著一絲睡醒的迷濛，周慶慶看呆了，還沒能反應，嘴唇就被什麼東西覆上了……

好軟，好甜。

那一刻，周慶慶感覺心臟停止了跳動，世界沒了四季，沒有了風花雪月，甚至沒有了自己。

一吻結束，天空中無數的星星拖著尾巴滑過天際，那無數流星的光芒美輪美奐，映的周慶慶的臉龐忽明忽暗，她看向天空，痴痴的望著天上的流星，眼裡的星光更多，更亮。

滿足，是她唯一能表達出的心情。

「這是我20二十多年以來，看過最美的景色……」周慶慶眼裡噙著淚和感動，終於眼眶承受不住淚的重量，落了下來。

「謝謝你，楊戩。」

楊戩順著周慶慶的目光也看向天空，一笑而過，沒有說話。

美景易逝，人亦如是。

漸漸的，流星越來越少，直到最後， 已經不能用肉眼看到一些微弱的流星光芒，周慶慶臉上的光暗了下去。

最後，天空恢復了往常，周慶慶仍舊不舍的看著天空，久久，說道，「楊戩，放我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