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下，夏蟬不知疲倦的尖聲鳴叫著。

升旗台上的校領導們從班級衛生到學校紀律，不厭其煩的講了整整一個半小時，同學們早就耐不住了，紛紛湊在一起嘰嘰喳喳的低聲議論著。

站在隊伍最後面的阮淵則冷著一張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一如既往的生人勿進。

「誒你說老陳怎麼還不結束啊？怎麼那麼多話講！我這都快要原地中暑昏倒啦！」

「你可別貧了，剛開學就讓老陳多說幾句怎麼了？」

「哈哈哈你多損吶！貓熊吃的筍都被你奪完了，做個人吧你！」

——好吵。

阮淵擰緊眉頭，額角的細汗一點一滴的慢慢滑落下來，周圍站滿了烏泱泱的人群，身上的燥熱和心裡的煩躁隨之與秒俱增。

他今天早上新吃了一種藥，效果不錯，但副作用也很嚴重。

這就導致他比之前更困了。

頭也有點暈。

阮淵咬牙握緊拳頭，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有些泛白，手掌心的疼痛感讓他有了片刻的清醒。

……

「好了，壞的有待改進，好的繼續保持！」光頭校長頂著張笑面佛似的臉看著同學們，「我們剛剛已經例舉了好的和不好的，現在就該獎勵那些做得好的，給我們學校爭光的同學們！」

聽到這，同學們一下子就知道老陳這是要幹嘛了。

一學期一次的頒獎典禮，把獎狀給了好學生們後，他應該還要再啰嗦半節課，老陳的廢話同學們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更何況這回還是在這太陽猛烈的大早上，同學們瞬間就沸騰了。

其中討論得最多的就是獲獎名單里有誰的話題。

雖然這跟大部分同學們都沒多大關係，但其實他們心中都知道，這獲獎名單里肯定有阮淵這個蟬聯多年的年級第一。

遂同學們討論得更熱鬧了。

「你們猜這回我們的阮學霸又幹了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事兒？」

「還能有什麼，不就照樣年級第一嗎？」

「No、no、no！」

身為學神同桌的區磊故作神秘的搖了搖食指，聲音里都是那個調調，滿臉得意，但就是不說。

「No你大頭鬼啊！有話快說有屁快放！」一旁的蕭虹看不慣了，嗆了他一句，「有什麼好嘚瑟的？」

「嘖，你怎麼老是這麼沒幽默感！」

「快說啊！」

「說就說嘛……這麼凶幹嘛！」

區磊撇嘴，在蕭虹殺人的眼神下還是乖乖說了出來。

「我的天！不是吧！」蕭虹聽完杏眸圓睜，趕緊扒拉著班花唐宛柔一頓嘀咕，「你家高嶺之花居然打破了省里高中的排名前十，這次直接狂甩他們好幾名，擠上了省前三！」

「太厲害了吧！怪不得老陳今天笑得見牙不見眼了！」

聞言，唐宛柔驚訝了一瞬。

她看似不經意的朝後看了一眼，卻在眼神將要收回來的時候落在了阮淵身上，後面那幾個男生因唐宛柔這一眼內心悄然爬上一絲竊喜，但卻只有阮淵還是一如既往的冷著臉站在原地。

似乎世間早已沒什麼東西能吸引到他的注意。

她淡淡地說了一句：「阮淵一向厲害。」

唐宛柔嘴裡說得雲淡風輕，臉上的表情卻與有榮焉般的驕傲自豪。

見此，蕭虹一臉沒眼看的表情。

半晌。

「現在就有請我們南城一中的大功臣，上學期期末成績取得全市第一，省排名前三的阮淵同學上來領獎！」

老陳笑容滿面，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最後面那個冷著一張臉的高挑少年，笑容就愈發燦爛了，抬手帶頭鼓起掌來。

一下子掌聲雷動。

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阮淵似有所覺的回過神來，刻意壓下了心底的煩躁，抬起那昏沉得似乎裝滿了糨糊的腦袋往升旗台看去。

下一秒便跟老陳笑眯眯的目光相觸。

他愣了愣。

「阮淵，你愣著幹嘛！」區磊見此很著急，「老陳叫你上去領獎啦！快去啊！」

區磊幾人著急的等了好半晌，阮淵似乎才回過神來。

「嗯。」他點了點頭。

緊接著便面無表情的在老陳殷切慈愛的目光下穩步走向升旗台，姿態沉穩大方，順勢接過了他意料之中的獎狀。

臉上由始至終都沒有半分大的情緒波動，彷彿被大肆誇獎的並不是他本人。

見此，南城一中的校領導們都暗自讚歎，對阮淵這種沉穩得視名利如糞土的好學生就更喜愛了。

「阮同學，你有沒有什麼獲獎感言想說的？或者你有什麼學習的好方法要分享給同學們？」老陳笑得跟彌勒佛似的，大手慈愛的拍了拍阮淵的肩膀，語氣里滿是對其的喜愛，「你不要害羞，勇敢大膽的表達自己！」

阮淵蹙了蹙眉。

旋即，平淡無波的目光略略掃了底下的同學們一圈，忍著不適冷聲道：「多看書、多複習、多寫卷子。」

言畢，便閉上了嘴，回眸看向老陳。

似乎在問他什麼時候才能下去。

這狀況，不僅老陳等一眾校領導呆愣了一瞬，就連底下期待了好半晌的同學們也傻獃獃的怔愣在原地。

人滿為患的操場頓時變得鴉雀無聲。

半晌。

「哈哈哈對！阮同學說得對的！」老陳幹笑了幾聲打破了僵局，主動帶頭鼓起掌來，「的確，學習就是沒有捷徑的，看我們一中的驕傲是怎麼說的？落後在後面的同學們要抓緊時間啦！」

說這話的同時聲情並茂：「知道大家都是聰明孩子，我們再努力一把就能往上再提升，突破自己對自己以往的刻板定位！年輕人不去奮力拚搏一把，怎麼知道自己的極限去到哪兒呢？」

果不其然，老陳真的借著頒了個獎給阮淵就煲了好幾鍋雞湯，照著同學們的腦袋劈頭蓋臉的澆灌下去。

其實這些話聽多了新鮮感早就不在了，耳朵自然就起繭子。

然而被老陳拉著站在升旗台上，被迫忍受著太陽無差別照射的阮淵臉色卻有些蒼白，額角的細汗也一滴接著一滴滑落下來，腦袋昏沉一片。

倏地，他咬牙狠狠地掐了自己的一把，疼痛感使他意識瞬間清醒。

——在這倒地太難看了。

並不知道阮淵咬牙強撐的老陳熬完雞湯後，正笑眯眯的打算將阮淵請下升旗台，最後再說幾句結束語才散場。

倏忽間，卻見阮淵臉色發白的樣子。

心裡咯噔了一聲。

緊張關切的蹙眉看著阮淵，低聲問道：「阮同學，你臉色那麼難看，沒事吧？」

「我沒事。」

得到對方肯定的回答，老陳也沒法兒再問什麼了。

怕阮淵及其他在太陽底下暴曬的同學們中暑，他隨便說了幾句勉勵大家的話後就匆匆疏散大家散場。

最後更是叮囑各班導趕在同學們到教室前開窗通風，準備好礦泉水散散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