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沒事吧？要幫你打救護車電話嗎？」顧小悅不敢再靠近李源，不想再被他莫名其妙地侵犯一次，現在她還滿嘴留著被他強吻過氣息。

李源看著窄巷幽暗入口處的顧小悅，她站在清冷的月光里，濕透的衣裙緊貼在她凹凸有致的身體上，細雨迷濛在她周圍，暈出淡淡一層光暈。她從臉頰到嘴唇，從腰際到腳踝都沾染著他的鮮血，這場景讓他覺得美，心裡升騰起佔有的慾望，就像看著她吃東西，能覺出溫暖。

"你還醒著嗎？"顧小悅又對著巷子里的李源喊了一聲。

見他沒有回答，左顧右盼也見不到個人影，她只好踏著滿地的血水，再一次走入窄巷的黑暗中。她以為那人應該是已經昏死過去了，沒想到靠近他時，清晰可見一雙暗夜裡，夜行動物般寒光冷冽地眼睛，正靜靜地注視著她，那份靜謐和沉著就好像自己是他伺機守候地獵物。

顧小悅不禁寒顫了一下，卻還是大著膽子，咽了咽口水繼續問，"我幫你打求救電話，你別亂動，要不然我就先打報警電話。"她舉起手機攥在手裡，準備撥通時手腕又被一把扣住，這人受了傷還那麼大力氣，看來這回自己要被好心好意給害了。

"不用了。"李源手裡是顧小悅軟綿綿的手腕，還帶著微微地顫抖。

"你流了很多血，不去醫院會死的。"顧小悅慢慢用力轉著腕子，想掙脫他的束縛。

"誰說我不去醫院了？"李源又緊了緊手下的力道，不讓她像滑膩地蛇般逃脫。

路上載來汽車急停的聲音，兩人同時聞聲望去。當看見一輛灰色捷豹停在窄巷口時，兩人又是同時互望了對方一眼，顧小悅沒有脫口而出大聲呼救，李源也沒有鬆開那隻握住顧小悅手腕的手。

駕駛室的門打開後，馮雲舒支了把大黑傘走出來，筆挺消瘦的身形劍一樣直立在車邊，無框眼鏡後一雙波瀾不驚的眸子投進了暗不見影的窄巷裡。看見李源一手捂著自己血流不止的腹部，一手還拖著個姑娘踉蹌走出來時，馮雲舒眉頭忍不住皺了一下，但在李源的直視下瞬間平息，恢復一如既往的淡定。

他過來幫他們打開後面的車門，顧小悅仰頭看了看馮雲舒面無表情的死人臉，又低頭看了看血流不止的李源，知道自己鐵定是逃不掉了，連最後的掙扎也就此放棄，乖乖地鑽進了黑漆漆的車內，老老實實依著車窗邊坐下。

李源跟著跌坐進，確定了馮雲舒鎖死了車門後，才鬆開了顧小悅的手腕，人也算是稍稍鬆懈了下來，靠在椅背上微微合上眼，長長舒了口氣。

"她怎麼處理？"馮雲舒在後視鏡里看了好幾回顧小悅，才開口問這個問題。

她沒有像其他女孩子那樣嚇破膽的慌亂，沒有歇斯底里的求救，她要麼是傻白甜的完美注釋，要麼是心機頗深的厲害角色，李源一直拖著她不放應該是後者居多，但那麼多年了，沒見過葉梓刑的人里有這個女人的存在？

"這個你就別管了，和那件事無關。"李源依舊沒有睜開眼睛，他實在是太累了，出師不利加上失血過多讓他的腦子開始昏昏沉沉。

無關？馮雲舒詫異地沒及時看見路上闖紅燈的行人，一個急剎之後，才重新發動了車子。

那個十年前被陷害入獄，失去全部身家，幾乎喪命獄中的李源，從出獄開始的每一秒都是為復仇活著的。怎麼就徒然多了件無關的事？

剛才的急停，晃得李源是一陣頭暈目眩的痛。顧小悅清楚地聽見他壓抑的悶哼聲，她轉眼看了看臉色煞白的李源，無奈地向他挪了挪了身子，轉身覆在了他身上，綿軟濕涼的身體帶著雨水的芬芳和血液的腥澀味，整個佔滿李源的世界。

他不得不睜開雙眼，面前是近在咫尺的她臉——吹彈可破的肌膚，精緻的五官，細細密密的水珠粘在她濃密的睫毛上，晶瑩剔透。

"你的朋友開車真不靠譜，安全帶還是繫上的好。"顧小悅邊說邊瞪了李源一眼，抖落了睫毛上的水珠子，兇巴巴的，也可愛。

李源前一秒好看的嘴角上揚地看著她，後一秒又是緊緊地擰起了眉頭，額頭上疼出一層汗。

顧小悅低頭一看，安全帶正好扣在他的傷口上。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小心翼翼地伸手去解，怕再弄疼他。

解開安全帶的李源眼前一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意識，沉入了黑暗深淵，身體不自覺地倒在了顧小悅的身上。在最後渙散昏迷前，他還是聽清了她小聲地咒罵色狼什麼的，但手臂卻是把他圈進了自己的懷裡。  

馮雲舒的車停在了自家醫院的急救車道上，早已等候在那裡的醫護人員，趕過來把李源送進了手術室。

"你們可以放我走了吧？"顧小悅被馮雲舒拖出車子，一同進了醫院，"你放開我！"

"在他醒來之前我可不敢放你走。"

顧小悅沒想到這人一副書卷氣，文質彬彬的，力氣也那麼大，她只有一路被牽制，拖著走的份，"我根本就不認識他，碰巧遇的！"

"那我就更不能放了你，誰知道是不是你傷了他？"最後在一間辦公室門口，馮雲舒把她推了進去，目光銳利地盯著顧小悅的臉，"待在這裡。"

這種眼神不好惹，顧小悅這點察言觀色的能力還是有的，老老實實貼牆站著。

有個護士敲門進來，"院長，手術室準備好了，病人傷口有點感染，脾臟挫損，斷了一根靜脈血管，失血有點多，是交給劉主任還是……"

"我來。你去幫我準備手術服，我馬上就到。"馮雲舒立落地脫掉了風衣，掛著襯衫的身子像標準的衣服架子一樣挺括。

"這麼小的手術還要勞您大駕？"護士小姐的眼裡滿滿的都是馮雲舒的樣子，略帶崇拜地愛慕。

小手術？光聽著，顧小悅就覺得很嚴重，很痛，很可怕的樣子。她忍不住鄙夷地瞥了一眼犯花痴的護士小姐，剛巧目光正好與她疑惑妒忌的眼神湊到了一起。

"那她呢？"聽護士小姐的口氣，顧小悅知道自己被當作了假想敵。

"找一套幹凈的護士服給她，守在門口，任何人不得出入。"君王發號完命令，便推門而出，還帶走了顧小悅的一切隨身物品，不容她有任何質疑。

沒多久護士小姐送來了幹凈的衣服，也不放她出去，顧小悅只好當著護士小姐的面脫得只剩內衣。她的這幅好身材，就算是同為女人都忍不住要多看了她兩眼，對假想敵的嫉恨又加深了幾分。  

換完衣服，顧小悅找了張椅子坐下，環顧四周，都是些無聊的醫用書籍，牆上的掛鐘單調的滴答聲催人入眠的功力一流，在加上在醫院這種公共場合，而那兩個劫持她的人，看著也不像非奸即盜的壞人，她漸漸放鬆了警惕，朝著迷濛的夢境一步步走去，就在完全要沉入其中時，院長辦公室的門「啪」地一聲被推開。

一個冰冷的手扣上了她的手腕，毫不留情地把她從椅子上拽了起來，往門外拖。

"幹什麼？"顧小悅被驚醒，嚇出一身冷汗。

看清了又是那個冷血院長時，忍不住火冒三丈。

"我說你這個人怎麼那麼沒禮貌！把人拖來拖去的，有話不能好好說嗎？要我去哪裡，去幹什麼好歹講清楚，我有腿，會自己走的。而且現在在你的地盤上，我肯定跑不了，別再拽著我了，聽見沒有！"

"閉嘴！"馮雲舒才下手術台，被顧小悅吵得頭都痛，停下來吼了她一句。

"啪！"清脆的一記耳光落在他潔白消瘦，如大理石雕刻出來的臉頰上，周圍陷入一片匪夷所思的寂靜中。

顧小悅其實也很後怕，卻還是仰著下巴，不認輸地沒有移開目光。

馮雲舒這輩子都沒想過有人敢打他這樣一巴掌，心裡的怒氣是完完全全被震驚壓制著。

最終他還是極有涵養地平息了所有的情緒，推開了右手邊的一扇病房的門，"今天晚上守著他，如果他有發高燒或是其他異常情況，立刻找我。"他沒有再推她，而是看著病床上，麻醉還未消退的李源。

顧小悅順著他的視線走了進去，身後的門隨即就關上了。她走到床邊，看見剛才那個又是劫持她，又是強吻她的男人安靜地躺在床上，臉色白得和身上蓋的被單一樣，她妥協地把腦海里亂成麻，理不清的思緒挪到一邊，在他床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手心搭了搭他的額頭，一切正常。

他為什麼看著那麼眼熟，是因為英俊好看的緣故嗎？說實話他閉著眼睛，沒有殺傷力的樣子很迷人，即使蒼白虛弱如現在。

顧小悅暮然間又想起了，在窄巷裡他呼吸觸碰到她頸邊，讓她酥麻不已的情景，嘴裡又如隱若現出那個帶著血腥味的吻。她臉紅了，燙得像是發燒的人是她自己，雙手捂著臉頰，害羞俏皮地吐了吐舌頭，甩甩頭揮去那些胡思亂想，趴在了李源床邊。

下巴枕著自己的雙臂，眨著杏仁大眼，忽閃忽閃一下又一下，目不轉睛盯著他看，不知不覺眨眼的速度漸慢直到最後完全合上，睡了過去，頭一歪，握住了李源的手。

這一切都被單向玻璃窗外的馮雲舒看在眼裡，他相信了那個姑娘真是心眼大的傻白甜，若不是他和李源是舊識，怎麼都不會相信他倆素不相識。現在那一室的安寧，他們睡著時，握著手的安心的樣子，都像是默契合拍的一對戀人。

他喝了一口手中的蘇打水，平淡無奇中的刺激源於那些虛無的氣泡，如同人生，除了生死沒什麼大不了的事，一切都是人的心魔作祟，他有種預感，那個姑娘是可以救贖李源的人，亦或是會害死她的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