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手緊緊握成拳，水流觴忍下心中的痛意，不再看宮一鳴，而是再次對上宮天闕的視線。

他旁邊的宮一鳴卻不樂意了，他竟然被無視了!

我都這麼主動叫「父親大人」了，你就沒點兒什麼想說的？

不是應該來個父子抱頭痛哭的場景嗎？

這怎麼還無視我這個如此優秀的兒子了呢？不應該啊！

不行，我的主角光環不允許我低調。

「咳咳……我說，兩位父親大人，你們能不能先有事說事，別總是眉目傳情啊！當我不存在嗎？我還是個孩子呢！」宮一鳴清了清嗓子，一手遮臉，故意表現的尷尬又無奈。

「休得胡言亂語!」宮天闕明知兒子是故意為之，雖然是呵斥的話卻被他說出了寵溺的味道:「過來，爹爹說的話你都忘了？」

「怎麼可能忘，你也不看看我是誰的兒子!」宮一鳴蹦跳幾步過去，站在宮天闕面前傲嬌道。

水流觴看著面前父子倆相處的溫馨畫面，心頭的酸澀無法言喻。

「乖!」宮天闕摸了摸宮一鳴的頭，讓他坐在自己身邊後，面色平淡的對從未移開視線的水流觴說:「當年的事我不後悔，更甚者我很慶幸，要不是有鳴兒，這些年我早就魚死網破了。你也該慶幸，若不是為了鳴兒，我讓韓涔幫你除掉了那些對你不利的兄弟，你也就不會登上那個位置。」

「幫我？你讓曾經的第一暗衛韓涔暗殺了我們水家所有的男丁，而我……拜你所賜，我們水氏一族絕後了!宮天闕，你是真的狠啊！」

這……殺絕了啊!是有點狠!

原來阿成的父親是暗衛首領啊！怪不得他一心想要復國。忠心可鑒哪！

不過水流觴什麼意思，絕後？他這是真的不想認我這個兒子了？

「爹，看來你高估了我存在的價值呢!」宮一鳴滿不在乎的瞥了水流觴一眼。

「稍安勿躁！」宮天闕安慰的拍了拍宮一鳴的手。

「狠？比起你們對我所做的，我做的這些又算得了什麼？」宮天闕握著宮一鳴的手忽然收緊，眸色更是嚇人，似乎陷入了痛苦的回憶，聲音都變了調:「當年，父皇允許你，火昱霆，玉梓銘與我一同受教於太子太傅，從五歲至十五歲，整整十年，我把你們當親兄弟，你們犯了錯我替你們抗，你們生病了我比你們還著急，而你們是怎麼對我的，你們跟著自己的父親向我的親人揮下屠刀的時候不狠嗎？我最小的妹妹死的時候才8歲!」宮天闕頓了頓，平復了一下快要爆發的怒氣，不無諷刺的說:「知道為什麼我最恨你嗎？因為在你們謀逆的前兩日，我拒絕了父皇為我挑選的太子妃，我告訴父皇非你不娶，求他為我們賜婚，父皇斥責了我，我一氣之下留書出走，可當我從密道再次回去時，看到的是什麼，是血流成河，屍骨成山，看到的是你們高舉的屠刀，如若不是趕回來的韓涔，我也活不到今天!三十年了……我每天都活在地獄!你知道那是什麼滋味嗎?知道嗎？」

「爹，別想了！都過去了，我會替你報仇的!一定會!」宮一鳴緊緊的抱住宮天闕，他哭了，哽咽道。

這樣的真相讓他震驚!

此時此刻他才明白，宮天闕執著的不是復國，而是親人的枉死，摯友和所愛之人的背叛。

他無法想像當年年僅十五歲的宮天闕是怎樣的絕望，又是怎樣活下來的？

這樣的爹爹讓他心疼的無以復加。比起那些人的所作所為，爹爹的報復真的不算什麼。

「我……」水流觴想說什麼卻說不出口，他知道宮天闕說的都是事實，他們當年確實日久生情，可是後來……

「一切並非我所願!」

「夠了！」宮一鳴放開宮天闕，站起來怒視著水流觴，大聲吼道:「背叛就是背叛，你們所有參與其中的人，沒有誰是無辜的。」

宮一鳴這輩子，還有上輩子最無法接受的就是背叛，尤其是親近之人的背叛。

「你就不該來這裡，我寧願從來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爹爹的仇我一定會報，你們怎麼對他的，我都會一一討回來。至於你，帶上你的人，離開這裡，你我不必再見!」

宮一鳴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他感覺身體里有一股力量在將他的恨與怨氣無限擴大。

我這是怎麼了？

明明只是想發泄一下心底的不滿而已，並沒有想把話說的這麼絕，可這些話卻不由自主的脫口而出了。

「鳴兒，冷靜點兒！」

宮天闕沒想到一向沒心沒肺的兒子會說出這番話，心中欣慰不已，滿滿的怨恨被感動代替。

但他並不想兒子為了自己與想了十幾年的生身父親決裂，這有違他的初衷。

「別說氣話，爹爹的仇自己會報，你好好的就行。」宮天闕來到宮一鳴身前，幫他擦掉還掛在臉頰上的淚水，語重心長的說:「他始終是你的父親，你期待了那麼久不就是為了見他嗎？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事。」

水流觴看著眼前的一幕，思緒萬千，他以為宮天闕為了復仇早就瘋了，所以當百里傲天說起宮一鳴不擇手段打劫送親隊伍時，他明知道危險，他還是來了，他怕宮天闕將他的兒子訓練成報仇的工具，他不能讓宮天闕毀了他們的兒子，於是他義無反顧的來了。

直到在山下第一眼看到長大成人的兒子，看著他目空一切的樣子，聽他說出那句「仇人之子」，聽他故意抓了玉寒國長公主……

這一切都讓水流觴更加確定宮天闕想要利用兒子報仇的目的。

他想著哪怕堵上自己的性命也要阻止宮天闕，然而他沒想到宮天闕竟然會是眼前這樣一個慈父……

他也沒想到宮天闕會讓兒子認他這個父親。

「孩子……」水流觴情不自禁的來到宮一鳴身旁。

宮一鳴躲開了水流觴想要觸碰他的手，看到那停在半空中的手，他有些不忍，可一想到水流觴對父親的背叛，他無論如何也無法投入他的懷抱。

「你們談，我想靜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