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小說: 百靈 作者:四点点 字數:4525 更新時間:2020-12-30 20:56:09
那隻鬼手十分的崎嶇,上面布滿了不知名的綠色有的黑色的液體,被破舊醫院的太平間里的停屍房的忽明忽暗的燈光照著非常嚇人。那隻手一樣的東西從前方突然伸出來,然後一下子將夏添捆住,下一秒就把夏添帶了進去,然後就消失不見了。
整個過程里白不野都依舊陷入著之前被夏添拍下的那一個巴掌的劇痛之中,他感覺全身的血液一下子都集中到了胸口,胸口是被撕扯撕裂一般的疼痛和難受,痛到了白不野不知道要怎麼進行呼吸,痛到了白不野似乎已經忘記了現在的情況有多麼的危機。
只是夏添突然被抓走,白不野一下子又回到了現實,回到了這個破舊的廢棄醫院,原本凝結在胸口裡的血也一下子又回到了大腦,他感覺呼吸更加不通暢,鼻腔裡面隱隱作痛,就像之前得了鼻炎一樣,他想呼吸可以一直都沒有辦法呼吸。
走廊裡面依舊很黑暗很冰冷。
白不野用力的用手指頭扣著廢舊的木質地板,扣出了些許細微但是難聽的聲音。他很像嚎叫出來,可是現代的情況不允許。最後僅存的理智告訴他,如果自己叫喊了出來,那麼夏添就真的沒有人可以救了。
可是自己又真的可以進去把夏添救出來嗎?自己是這麼廢物,這麼久了,在十八歲之前全部都是依靠白家的力量,在爺爺的庇佑之下艱難的成長,爺爺替著他承擔了不知道多少應該承擔的責任。
每一個尋靈師在十六歲那一年都要經歷一到考驗,把他們放在一個關有惡靈的地下室,看看他們到底能不能收復這隻惡靈,如果可以,那麼就可以離開家族出去自立門戶了,也可以真正的以一個尋靈師的身份立足於這個世界。當初他也是被關進了那個地下室,可是整整十六年都沒有使出的那些招數到了地下室也沒有使用出來,等他第二天醒來的時候,他看到了胸口還有絲絲傷口的爺爺,才知道了那個夜晚發生了什麼。
也真正的意識到了自己有多麼的廢物。(這裡用十六歲是因為,我們國家雖然法律規定的成年人歲數是十八周歲,在十八周歲的都可以成為未成年人,但是也有一個小小的例外,就是在已經年滿十六周歲的未成年人之中,如果可以透過自己的雙手依靠勞動來維持自己的正常的生活開銷,能夠自己正常的生活,那麼也可以稱其為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人,和成年人一樣,都可以獨立承擔法律責任!)
而十八歲之後,在被趕出家門之後,都是夏添在身邊一直伴著他,一直保護他,雖然夏添時不時的也會責罵他,也會在他害怕的時候嘲笑他,但是從來沒有叫過白不野是一個廢物。
就好像是夏添一直都在等著他進步,一直都在肯定他,夏添就像是白不野的第二個爺爺,那種雖然沒有血緣關係卻能夠緊密聯繫捆綁在一起的至親。
白不野知道,夏添從來沒有嫌棄過他,夏添一直留在他的身邊,當初可能真的是因為基於多年的和爺爺的友情,而不得已接受的托福,但是白不野和夏添生活的這麼幾年,他早就把夏添當成自己的親人了,他覺得夏添也是如此。
十幾秒之前,夏添在他胸口狠狠的那一個巴掌,無疑是想讓白不野早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起碼能夠活下來一個也好,可是現在這個局面,好像真的就活下來了一個。
白不野的眼前不斷的回閃著和他夏添朝夕相處的畫面,手指頭下面的木板已經漸漸的被他扣爛,手指頭也傳來的密密麻麻的細碎的疼痛,害得白不野沁出了眼淚。
白不野用還沒有沾上血的手背狠狠的擦了一把眼淚,把臉皮磨得有些痛,胸口原本的疼痛已經逐漸的有所好轉,凝結在胸腔里的浴血似乎也散去了。
在小時候,因為自己什麼都學不會,而尋靈師的日常考核有時候都是真刀真槍,需要上場的,因此白不野經常性的受傷,因為他既不知道要怎麼出擊,也不知道要怎麼防禦。或許說,即便是他能夠把所有的招式比劃全部都記在心裡,一模一樣的復刻下來,但是他就是使不出靈力,就像一個普通人赤手空拳上擂台一樣,所以每一次都被湊得很慘。
爺爺和夏添每一次見到白不野全身的傷口和淤青都要心疼一陣,嘴上雖然說他怎麼又輸了,怎麼還是什麼都沒有學到,但是卻私下裡去後山尋了好多好多的草藥,連夜給他磨成了一碗膏藥。
那個膏藥是用蟲草,百花,紅花,麝香,鹿茸,還有很多白不野不知道的藥草做好的,光是那些藥材都要花費不知道多少的精力和時間去採集和購買。那個膏藥強身健體,舒筋活絡,紅花有活血散淤、消除血腫的作用。生活中的各種腰酸背痛,燙火燒傷都可以用這個藥膏治療。這個藥膏還能改善四肢麻木,腰腿疼痛。還能促進皮膚及全身的新陳代謝,加速跌打損傷之後的淤青消退,讓血管擴張。白不野從塗到大,一直到了現在,即便他已經離開家裡有那麼些年,但是身上卻總還是能聞淺淺的草藥香,就好像是爺爺依舊在他身邊那樣。
也或許是從小都在塗抹膏藥的緣故,白不野就算是受了內傷也可以馬上緩過來。
白不野揉揉已經好的差不多的胸口,然後艱難的一步一步的從地板上站起來。站起來的時候,由於醫院已經報廢太久,木質地板已經不知道被腐爛成什麼樣子了,站起來還會伴隨著「吱吱嘎嘎」的難聽聲響。
聲音在空蕩的太平間停屍房裡聽起來尤為的大聲,白不野一下子冷汗直冒,冷汗從他的額頭慢慢的滑倒他的胸膛,弄得他很癢很難受。
白不野生怕這樣的聲響會驚動裡面的惡靈,害怕又衝出來一隻可怕的手把他也給抓進去。
因為他已經下定了決心要進去抓人。如果他這個時候不爭氣的逃跑了,就算是真的可以馬上得到救援,那也是第二天天亮之後的時候了,或許會更晚,可是惡靈吞噬的速度是那麼的快,如果真的要拖到第二天,那麼他就真的不能再見到夏天了。
可是白不野不願意,夏添在他的心裡留下了太多太多美好的印象。
之前一個人出來闖蕩的時候,靠著這麼十八年攢下來的一點點錢,白不野在一個僻靜的小巷子裡面租了一家店鋪,那個夜晚沒什麼人經過,也沒有月亮,這個城市的建設那個時候還沒有這麼的完善,偏僻的小巷子里大多數的路燈還都是壞的。白不野把所有的行李都放進店裡,看著空蕩盪的商鋪,他的心裡也很空蕩盪的。
他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正當他獨孤寂寞很鬱悶的時候,耳邊傳來了「哐哐哐」的敲門聲,又急促又沉穩。
白不野打開門,竟然看到了外面站著一個漂亮的小孩子。扎著兩個小啾啾,眼睛又大又圓,嘴巴紅嘟嘟的。
白不野下意識的覺得這大概是哪一個家裡的小孩子跑丟了,大晚上的一個人在外面也太可憐了。
白不野蹲下身子,和那個小孩子對視,然後溫柔地笑了笑,沖那個孩子說:「小弟弟,你是不是走丟啦?你還記得你家在哪裡嗎?記不記得你爸爸的電話號碼呢?記不記得你媽媽的電話號碼呢?記不記得你外公的電話號碼呢?記不記得你外婆的電話號碼呢?記不記得你是在哪裡走丟的呢?你現在肚子餓不餓呀?嘴巴渴不渴呀,要不要我帶你去吃點什麼東西呢?等一等,你等我把這些東西給整理完,我就帶你去找警察叔叔,我和警察叔叔一起送你回家好不好呀?!」
白不野笑得很溫柔,卻沒有換來那個小弟弟的微笑,他換來的只不過是那個小弟弟說:「你問這麼多你不煩嗎?」
這個聲音又粗又嘶啞,完全不是這個年齡段小孩子應該有的可愛幼稚的聲音,或許這個人根本就不是什麼小孩子吧。
但是這個聲音又那麼的熟悉,白不野仔細的想了很久很久,然後突然反應了過來:「夏添!你怎麼來了!?」
「我被你那個倒霉爺爺威脅來陪你,他怕你一落地就被惡靈吃了,害怕他們白家斷子絕孫才讓我來找你的。」
從那一天起,從那個夜晚開始,白不野和夏添就又一次住在了一起。
因為夏添原本身體有傷口,那個是在十幾年前,將近二十五年前的那一場百靈大戰里留下的傷口,現在已經變成了歪歪區區的傷疤,在他的半邊臉上蔓延著,如果他真的就以自己的真實面目出現的話,可能會引得他人的矚目,所以他才一直化作一個小孩子出現,只有在他們單獨行動的時候才會變成原來的樣子。
他有太多太的開心的日子來自於夏添,因此他不允許夏添離開他。
白不野扶著牆壁,破舊的牆壁上被他按出了幾個白色的印子,印子下面是深深淺淺的密密麻麻又十分細碎的裂痕,這些裂痕預示著太平間的停屍房裡的惡靈有多麼的嚇人,彷彿是一個龐然大物,在一瞬就在撐爆了這一家略顯的矮小的太平間停屍房。
而又仔細地摸一摸,就能感受到手指下面濕漉漉的,白不野知道,那些潮濕的原因並不是自己指尖上面的血跡,而是真的有什麼液體從細縫裡面不斷的湧出來,一直緩緩地流出,在一片昏暗之中,白不野憑藉著觸覺卻不能夠分辨出這些液體到底是什麼,也只覺得不是像血液那一樣的粘稠和散發著腥味,卻很幹爽,就像是牆壁裡面有什麼幹凈的泉水,現在在緩緩的流出來,一直流到他的手上。
白不野一直緩慢的向前走著,每一步都格外的小心翼翼,那些牆壁上的裂痕逐漸變大,裡面流出來的清水也越來越多,白不野知道在這個時候,自己的定靈術已經派不上什麼用場了,於是他決定用最原始的方式來,依靠自己的雙手來不斷的摸索,一直前進。
但是奇怪的是,白不野在前進的過程中卻什麼都沒有聞到,就好像是因為剛剛那一陣陣冰冷的風把自己的鼻子給吹爛了,白不野好像失去了嗅覺一樣什麼都聞不到。
可是難道不是越靠近惡靈的地方味道會越難聞嗎?犯下了太多罪孽的惡靈身上往往會帶著散不去的血腥味和惡臭,因此靠著嗅覺有時候也能夠斷定惡靈的方位。只不過白不野很不解,為什麼越靠近那扇太平間的停屍房的木頭大門,那原先一陣一陣不斷從四面八方湧來的惡臭卻消失了呢?
難道是夏添已經在裡面把惡靈剷除了嗎?可是如果夏添把惡靈剷除了,那應該會馬上出來和他匯合的,可是為什麼到了現在都還是什麼動靜都沒有呢?
白不野心裡還是十分的不解,但是他知道現在已經沒有半分鐘甚至一秒鐘的時間來讓他停下來靜靜的思考和琢磨,他只能用不斷前進來換取最好的那一份期盼和希望。
白不野一步一步的走向那個房間,他突然停頓了下來,然後舉起凝神,在心裡默默的念著之前學習到的口訣,然後有一層淺淺的白光在他的手掌上面浮現出來,順著他手掌的紋路,慢慢的浮現出溫溫柔柔的白光,就好像是黑夜裡面一個長命不滅的白織燈光。不熱不燙手,但是卻有了一絲絲的光亮。可是那也只是一點點的光亮而已,卻依舊讓白不野滿頭大汗,其他的定靈師可以在一瞬間就使得自己的靈力發揮到最大,並且並不會感到怎麼累人,但是白不野就不一樣了,也要依靠自己真的很強大的意志能夠打開一點點的靈力的窗口,而且對他的消耗可以說事非常非常的大。
可是這個時候了,白不野已經不關心自己到底還有多少的體力,他只希望自己的靈力就算是只剩下一點點,也請務必在關鍵時候能夠發動起來,就算是不能,也不能說是就算,可以說是一定不能一定不會對那個惡靈有著什麼威懾作用或者沉重打擊,但是起碼可以,希望可以把夏添先救出來,之後的事情再從長計議。
於是白不野真的下定了決心,他一定要把夏添給從那隻惡靈的手上救下來。
空氣里突然傳出了水聲,是那一種水滴落在地板上的聲音,一滴一滴的敲打著白不野現在已經很敏感又很脆弱的五官,也在他的心裡不斷的震動著。
這個聲音或許是來自於真正的水,或許是,來自於夏添的身體。
白不野的瞳孔突然震動了起來,他一下到夏添的血都落在地上,一聯想到夏添可能真的出事了,就真的沒有辦法在控制自己了。他本來想一步一步緩慢地接近,暗暗的隱藏自己身上尋靈師的氣味,讓那隻惡靈儘可能地不要察覺到自己。
但是現在這個局面,已經等不了他一步一步的上前了。
白不野突然加快了腳步,手掌上的光芒也比之前更亮了些許,裡面的惡靈似乎感受到了前方有人走動的聲音,在太平間的停屍房裡有一次發出難聽的喊叫聲。
可是那聲音還沒有維持幾秒,就被「哐當」一聲的開門聲打斷了。
白不野一口氣打開了太平間停屍房的木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