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小說: 百靈 作者:四点点 字數:3008 更新時間:2021-01-06 02:11:10
白不野在地上就連多幾秒的時間都不敢多緩一緩,不敢喘一口氣。
因為他的頭腦儘管在一片迷糊魂昏沉中,依舊像是有個人在抓著他的肩膀大聲的喊,不斷地搖晃他,不斷的搖晃他,讓他快一點醒過來,再快一點醒過來。
那個人在白不野的腦海中格外的模糊,但是白不野心裡知道那個人或許是白固存,或許是夏添,或許是自己。
他在地板上掙扎了一會,小心翼翼的感受著四肢的感覺。這種感覺是很微妙的,在上一秒的時候白不野就已經清清楚楚的明白了自己的四肢真的要殘障了,估計還不知道可以支撐他到什麼時候,不知道能不能給他多幾分鐘的機會。這是一種打心眼裡清楚的絕望,絕望過後就是遇到了這樣危急情況時候的不能多想。
而到了現在,白不野好像潛意識裡面告訴著他,他雖然還處在緊急狀況之下,但是估計已經沒有剛剛那麼的危險,就算是呼吸也可以順暢一點,起碼可以大大的深呼吸了。而這一瞬間片刻的放鬆讓白不野忽然又些難受。原本以為自己可以接受的事情,那種很平穩的心態就在這樣片刻的放鬆之下全部偃旗息鼓。
他開始有些害怕,他開始有些不敢相信,或者說他開始不願意接受這件事情。
自己剛剛二十歲的光景,難道真的就要殘障了嗎?就算是一個靈活的肢體都沒有的殘障了嗎?
白不野原本還想著能夠出來鍛煉一下,起碼到了白固存百年之後還能夠憑藉著自己的力量好好的守護白家的一席之地,可是這樣美好的憧憬,就在這一瞬間破滅了,或許在十幾分鐘前,他還無知無覺地被困在藤蔓的纏繞中時,就已經破滅了。
白不野閉上眼睛,突然感覺有些麻木的嘴邊鹹鹹澀澀的,於是他幹脆閉上了眼睛。
耳邊是那一朵花的窸窸窣窣的聲音,就好像是一張一合的血盆大口,那一張大口剛剛不知道吸取白不野多少的血肉和精氣。
無數的藤蔓在他不遠處的地方不知道以什麼樣的方式在纏繞著,像一個獵豹一樣等待著獵物,而完全忽視了白不野這樣死人一樣的人。
或許這才是是真正的走運。
白不野好像是賭對了,他剛剛把全身的靈力都吸收回去,把尚存在四肢的靈力也全部都在空氣中散開,把自己變成了一個完完全全的普通人。
他在潛意識裡面認定這樣的毒花只會去捕捉那些真正的定靈師和尋靈師,會像一條狗一樣聞著靈力的味道去傷害、去狂吠。
這樣的結果也證明了白不野真的賭對了,但是這又怎麼樣呢?
白不野突然一下子暴力的轉動了一下自己酸疼的腰,但是依舊發現四肢一點力氣也使不上來。
那一朵花的毒素就好像是已經完全進入了他的心臟,進入了他的大腦,已經完完全全的把他的全身細胞都給腐蝕了。
以至於現在的白不野,竟然一點點的疼痛都感覺不到,他只覺得自己的四肢無比的僵硬,甚至在好幾秒的時候,他都感覺不到自己的四肢,自己的衣服褲子下面都是空蕩盪的一片。
「算了算了。」
白不野低聲淺淺的呢喃道,然後幹脆的閉上了眼睛。
因為他好像已經看不清楚眼前的景物,原先他還能夠憑藉外面太平間那一盞盞破舊的燈的微弱的燈光看到那花的樣子,還可以看到那些猙獰駭人的藤蔓,而在前幾秒,他徹底看不到了。
不僅的黑暗連帶著他的不甘心和害怕,還有對著夏添那強烈的執念,在一瞬間就擊垮了他,白不野突然覺得自己好累好累。
好像真的到了應該休息的時候。
那就好好的休息吧。
片刻的時間,他覺得自己的頭皮逐漸的開始麻痹,連帶著臉頰和脖頸,就好像是自己的頭頂上一下子冒出了好多好多密密麻麻的毒蜘蛛,那些毒蜘蛛在用自己帶著毛刺的觸手慢慢的爬過他的所有肌膚,每一個腳印都要把他扎的皮開肉綻,都要帶來無盡的瘙癢和疼痛。
肺也逐漸的失去了知覺,呼吸越來越困難,就好像是自己的胸腔裡面用來呼吸的不是肺,而是一塊破舊的帶著淤血的抹布,每一次的呼吸都要泛上來細微又劇烈的疼痛,順著白不野的呼吸道,一直傳到了他的鼻腔,就好像是活生生的要把自己的鼻子給割開。
過度的難受讓白不野的大腦逐漸的停了下來,在前幾分鐘,他還尚有著一絲絲的清明的時候,白不野還想著等一下先出去,到了那個太平間再想一個辦法重新進來一次,
或者說如果正面進不去,那就出去。
從外面繞進來,這一個破舊醫院的太平間停屍房根本就不可能有這麼大的空間讓這花和這樹靈作祟,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這樹靈連帶著這花已經從這太平間的停屍房的某一個角落從了出去,估計是在外面也不斷地蔓延衍生。
所以才會使得那個新聞裡面的那個路過的倒霉蛋一下子失去了心智,因為他根本不需要真正的進到這家醫院裡來,就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就被這樹靈給拿捏。
所以,從外面一定就會有一個辦法再進去,然後一定會有一個辦法把夏添一起救出來。
白不野就這麼想著,然後覺得自己的身體變得很輕很輕,就好像馬上就要飛到不知名的空中。
這種輕盈的感覺讓白不野突然想到了自己十歲時的時候初冬,他在那一場大雪下面不斷的跳躍,不斷的想要透過跳躍的力量和高度去觸碰到那一朵紅色的花,那一種全身心的向上和跳躍,就像是現在一樣的感覺,太過於輕盈,讓他逐漸的忘記了疲倦。
「嘩啦啦」
耳邊好像是傳來了什麼水聲,深深淺淺的就像是雨後的小溪水不斷的在湍急的河道裡面撞擊著鵝軟石,那是一種格外的清脆的聲音。
白不野一恍惚竟然覺得自己好像是回到了那個山上,因為在真正的大雪來臨之前,他似乎也聽到了這樣的聲音,這不過是被當時的自己給遺忘了。
這一種聲音過於的好聽溫柔,白不野下意識的想要轉過身子,以一種側身的方式躺著,可是在他準備轉動身子的時候,肩膀上突然的出現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力量,就好像是有個人在把他緩緩的按壓下去,不讓他有所行動。
「別動。」
「嗯?」
恍惚之間,白不野好像聽到了什麼聲音,在他的頭頂上恍惚的盤旋著,然後順著自己肩膀上的溫暖的力道慢慢地落了下來。
白不野有些好玩的自己想到,估計是真的要死了,所以才出現幻覺了吧。
只是這幻覺也未免有些太過於真實了,真實的就好像是真的有個什麼人在他的不遠處,緩緩的按著他的肩膀,輕聲讓他不要動。
可是為什麼不要動呢?
白不野有些不解,就算是自己生前沒幹什麼好事,但是他也確實沒有幹什麼壞事吧,不能說是行善積德,但是起碼也算是一個優秀的普通市民,這麼現在的鬼差一個個的都這麼嚴格嗎?
但是這鬼差好像長得還不錯。
白不野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就睜開了眼睛,原先全身都在發軟的酸痛感滿滿的從他的肩膀朝著四面八方退去,他竟然感覺自己的臉頰的麻痹都已經緩緩的退去,血液又開始溫暖的循環到了臉頰,讓他的眼睛慢慢的鬆動開來。
他緩慢睜眼的時候,眼前是一片的水汽氤氳,白不野來不及仔細思考為什麼這樣的地方會有這麼多的水汽,會一下子變得這麼溫暖,因為他看到了一個人,正半跪在他的身邊,一遍一遍的撫摸著自己已經完全暴露在外邊的血肉模糊的雙腿。
在一片的朦朧中,毒素的作用讓白不野看不清楚那人的五官,也看不清晰那個人的表情,他只覺得自己的血液正在隨著他一遍一遍的撫摸,就像是春天來臨之時正在緩緩解冰的溪流,逐漸的開始流到自己的雙腿。
那人的頭髮長長的垂到了自己的雙腿之上,一整片都沾染了骯髒的血污。
白不野潛意識裡面不知道為什麼,莫名其妙的覺得那人的頭髮很長很漂亮,應該是花了很長時間打理才可以變成這樣的光滑和細膩,就像是閃著光澤的綢緞,又黑又長。
所以他很想要起來,和那個人說一下,不對,白不野心裡泛起的漣漪告訴自己,我想幫他把頭髮給挽起來。白不野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突然有這樣有些荒唐的想法,可是他就是這麼的想到的,他也很想去做。
可是他現在什麼都做不了,也沒辦法發出任何聲音。只能看著那個人任憑自己的頭髮被弄髒,也沒有半分想要打理的意思。就好像是那個人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自己的頭髮上一樣,他真在全身心的看著白不野的雙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