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麼？」九黎渾身上下都透露著點子懶散，「現在誇完我了，然後呢，該說回正題了吧。」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帝江，帝江對他的態度一直都是那樣惹人遐思的溫和，九黎摩挲著長發，覺著這老妖怪，或許也是對自己有點意思的。

瞧這又是哄又是誇的，實在是撩得沒邊了，若他沒有那方面的意思，還總這樣撩撥他的話......九黎眯了眼，冒出了點危險的想法。

正胡思亂想間，他聽見帝江反問他：「你方才不是也想說點什麼嗎？」

九黎眼神微盪，他方才確實是有著些莫名的衝動的，險些，他就要把自己的心意說出口了 ，但現在，他不想說了。

本性狡猾的狐狸，就是這樣善變。

他隨口編了句謊：「沒，就還是好奇你們的事。」

帝江也不多做他想，點點頭，便給他講述道：「你既然早就知道鳳皇的身份，便知，洪荒時期，他是如何的風光。」

九黎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深以為然的點頭。

朱雀的大名，那可真是堪稱流芳百世了，怎叫一個風光。

「那時候，朱雀鎮守南方，畢方不過是一個不大不小的禽妖，在強者為尊的世上艱難求生，後來不知怎麼，就讓朱雀遇上了，朱雀這個......」說到此處，帝江皺了皺眉，「他年輕時候倒是有幾分正義與熱血，大概是一時心軟，便把畢方撿了回去，過了不久，就傳出他收了畢方為徒。」

「但是他們大概沒什麼師徒緣分，過了不到百年，世間便大亂了。」

九黎聽到此處，沒有感覺到疑惑解開的舒爽，反而在原來的疑惑之上，又添了一層迷霧。

「便是世間大亂，以朱雀的本事，難不成還保不住畢方嗎，甚至於與他失散？」

問完，自己也覺得不對勁，九黎想起方才大殿里隨便聽來的幾耳朵，畢方和鳳皇之間，分明就是鳳皇主動拋棄了畢方這個徒弟。

帝江沒看出來他此時的糾結，只是順著他上句話隨口解釋：「大概是世道實在太亂了吧。」

九黎越聽越覺得腦仁兒直抽抽，世道亂？就鳳皇如今以一人之力便能鎮壓整座山海界的實力，他不信鳳皇會因為這種可笑的理由就拋下自己的親徒兒。

他有種預感，帝江這人，分明就是在半真半假的糊弄他。

於是他接著問：「你們總說世道亂世道亂的，那時候到底是怎麼亂了？小半年前鳳皇說是因著你們凶獸引發的獸潮與天崩，可如今我認識了你，我總覺得，其間有不對勁的地方。」

帝江聞言頓時一噎，聲音幹澀道：「什麼不對勁？」

九黎眼神複雜地瞧了他一眼：「你也知道我只是個年輕的妖怪，直到認識你之前，我從來沒有見過你這樣，洪荒時期的真實親歷者，而且還是個十足十的凶獸。」

頓了頓，又繼續說：「因為沒見過，我大概和別的小妖一樣，對你們總有些不切實際的幻想，總覺得既擔凶獸之名，那自然是兇殘成性，無需理由偏愛為非作歹的，所以聽聞凶獸引發獸潮之時，我沒有多想，下意識只是覺得，這就是凶獸會做的事，無需原因。」

帝江張了張口，卻無話可說。

說到此處，九黎笑了一聲：「但見了你之後，我一直有種怪異分感覺，之前我沒想明白，但方才我終於想通了。」

「凶獸如你，也是有正常思考能力的存在，並不是嗜凶成性的，如你這般，怎麼會毫無理由就孤注一擲地去引發獸潮，挑戰天威呢？」

「所以，你想知道獸潮的原因？」帝江面上雖還平和，心中卻有波濤涌動，他忽然有點後悔，今日主動提起過去之事了。

他知道九黎聰敏細膩，只是沒想到他會心細至此。

若是換了旁人，得知鳳皇與畢方分開，是因為世道大亂，也許會再問一句，世道為何大亂，再得知是因為凶獸為惡之後，大概就不會再問下去了。

因為所有人都會想，哦，是凶獸啊，那太正常了，凶獸不作惡，那還是凶獸嗎？

但是九黎偏就會問他，為什麼凶獸要作惡。

他錯了，他該收回之前對九黎「不求甚解」的誇讚，九黎此人，若是真要追根究底起來，竟是這樣難以招架。

又或者從一開始就錯了，是他對九黎太好，才讓九黎生出了「凶獸也可彬彬有禮」的認知，從而引發了無盡的懷疑。

他忽然有點不知所措，他實在是不擅長扯謊，因為一句謊就要用更多的謊去圓，一個圓不好，便會反而漏洞百出。

他聲音很小近乎喃喃道：「別問了。」

九黎卻不打算放過他：「分明是你主動想告訴我，現在又不許我問了，你怎麼這樣反覆？」

說這話的時候，某狐狸，大概是忘了自己才最是個反覆無常，說翻臉就翻臉的任性存在。

帝江無言以對，握住九黎的手臂，眼神中竟流露出幾分哀求：「至少現在別問了吧，你知道那些，對你並沒有什麼好處。」

九黎盯著帝江的雙眼，與他對視。

良久，他嘆了口氣：「算了算了，不說算了，其實關我什麼事呢，你們這群老傢伙，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說著，他又忍不住升騰起三分悶氣來。

這些老妖怪，實在是氣人！既然不願說，那就幹脆都不要在他面前提及「洪荒」二字，總是這樣說一半留一半的，叫人真是沒來由的生氣！

於是他本來沒打算說出來叫人為難的話，此時倒是懷著報復心理一般，突然便很有傾吐的慾望了。他回握住帝江的手：「那我不問過去的事兒了，你能回答我另外的問題嗎？」

帝江此時只盼著他別再對過去的事追根究底，見他主動提起別的，自然爽快答應。

九黎臉上笑意忽然變得有些不正經。

不過他到底還是考慮到帝江一直以來平和素淡的為人，所以並沒一時衝動問出「願不願意跟我回狐狸洞」這種話。

他只是很純情的問了一句。

「那你說說，你喜不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