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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府的早飯向來準備得簡單，不過是一些麵食再配上甜品，所以他們二人並沒有在用餐上多花什麼時間。

說來林有行很少吃甜食的，一份甜品端上桌，幾乎都進了陸辭序的肚子。而實際上，陸辭序也不大愛吃甜膩膩的東西，但林府的侍女做的甜品和他胃口，他喜歡。

在準備完畢後，陸辭序便隨著林有行登上了前往西街的馬車。他擔心晨時風涼，在出門前還特意捎了件披風，琢磨著什麼時候讓林有行乖乖穿上。

馬車上，二人相對而坐，偶爾閑扯兩句，而大部分時間皆是無話。林有行倚在位上，似乎是有些倦了，沒什麼精神，只懶懶地看窗外過景。

陸辭序的手收了收：「此行去西街……是有什麼要緊事嗎？」

「沒什麼要緊事，算是閒遊罷了。」林有行道。

陸辭序十分不能理解，平常若是沒事，他是絕不會作無意義的出行的：「那不如現在回程吧？你臉色看起來不大好，不如早些回去歇著。」

「去走走罷，幾個月沒在京城露面，得讓一些人知道我還活著才行。」林有行眯眼輕笑。

「……走出去被人瞧見你這幅病弱的模樣，豈不是更危險？你這臉色，稍微認真一點看看便能知曉了。」

「從未有人會、也沒人敢像你一樣直勾勾地盯著我看。」

「……」陸辭序啞言，閉了嘴，沒再繼續說話了，轉頭邊看簾外朦朧街景，邊在心裡嘟嘟囔囔罵林有行。

西街是臨近東市坊西角的居民街，因為距離東角的貿易市集較遠，白日里顯得無比冷清，同時也是因為距離西角的伎坊花街較近，晚間是熱鬧非凡，全城的紈絝子弟都聚集在此處，為博美人一笑而一擲千金。

陸辭序幾乎沒有來過這地方。他少近女色，到京城的這幾年來看舞聽曲兒的次數也少，別說西街了，他對西角的花街的了解都是甚少的。

他只聽聞，這西街居住的大多都是藝伎——藝伎本是低賤之人，生死皆掌握在伎坊老鴇手中。能有此待遇的，都是些被王公貴族或是富家公子瞧上了的伎子，是被從伎坊中帶出來養著的。

陸辭序大概能猜到林有行來此處是來見誰的，只不過是有些疑惑為何林有行要將自己帶上，但想想也許只是讓自己充當類似昭昭的角色罷。

——只不過他對武功一竅不通就是了，呵呵。

不一會兒，馬車便停在了一處樓閣。陸辭序撩開簾子望望，只覺著建得精美，並不能看出主人是誰。但偶然間瞧見一個匆匆從側門走進的侍女的服飾，他便知曉了。

這兒是卓煙的住處。

「到了，下來罷。」林有行已經下了車，替他將簾子撩起。陸辭序回過神，趕忙應了一聲，跟著他下了車。

卓煙的侍女正在門口候著，向林有行行禮：「林大人。」

她看見林有行身後的陸辭序時是有些迷茫的，因為幾乎從未見過他這號人物，不知他的身份。但出於禮節，她還是向陸辭序欠了個身。

「卓煙呢？」林有行問道。

「回大人，姑娘在樓上。猜著大人今兒會來，正候著呢。」

林有行點點頭，便往裡邊去了。陸辭序站在原地想了一會兒，考慮自己到底是該上去還是該像僕從一樣在這外邊候著，轉頭便看那侍女好奇地盯著他看，再轉頭，林有行也停下腳步轉頭看他，眼神中滿是「沒長腿嗎怎麼不跟過來」這樣一種意味。

私會也要帶上他一起嗎？好吧那也行吧反正不是他不自在。陸辭序想著，抬腳跟上了。

這樓閣不大，不過兩層而已。陸辭序一路走來，沒在一層看見什麼繁複的裝飾，只不過幾張普通的木桌木椅和幾盞倒扣在桌上的光澤黯淡的瓷杯，想來應該是侍女們歇息的地方。而到了卓煙所在的二樓，他也沒瞧見有什麼同他想像中一樣的綺麗的裝飾，反而因為一個沒注意被什麼東西絆了一腳差點兒摔倒。

他回頭一看，發現是被扔在路中間的一卷綢緞。做工倒是細緻，絲線似乎也是金銀所制，一看便知價值不菲，於現卻被當做垃圾一般扔在這裡。

陸辭序猜想應該是誰在收拾的時候不小心落下了，便沒多管它，只是將它卷好往旁邊放了一些，以免再絆倒其他人。

他隨著林有行走到了裡邊。撩開用作遮擋的珠簾與薄紗，便能看見裡面的光景——

所設不過桌椅與軟榻，沒有別的裝飾，簡單得很。然而與這樸素形成巨大反差的，是鋪了一地的綾羅綢緞和珠寶首飾。

卓煙披著碧色的緞子，懶懶地倚在軟榻之上，正把玩著一支玉釵。她低垂著眼眸，看起來也是倦怠，玩了一會兒後似乎是覺得沒意思了，便隨手一扔，讓那玉釵融入地上的那一片凌亂之中。

她扔那玉釵的模樣，倒像極了棄笛時的林有行。

陸辭序咋舌。

「知道我要來還不收拾一下，這是叫我直接從你的這些寶貝上踩過去麼？」林有行似乎是早已習慣這幅光景，也沒有表現出多麼驚訝的樣子，甚至還將腳邊的緞子往旁邊踢了踢。

「只是猜著你要來，又不知你選在什麼時候。」卓煙也沒有反應，只是在榻上翻了個身，撐著臉面向著他，「白白等了你兩天也沒見到訪，誰知偏偏這個時候來了呢。」

她的語氣柔媚嬌俏，聽來能讓人的耳朵不由自主地發紅髮癢。若是自己對上她的這般嬌嗔，陸辭序怕是立馬就能暈得找不著北。但人家說話的對象是林有行，與他無關，所以他既沒臉紅也沒昏厥，只覺得內心十分安詳。

林有行笑她兩句，也沒和她多客套什麼，徑直走向內室找了個椅子坐下。陸辭序覺著都到這裡了再站在外邊也太奇怪了，於是也跟著進去了。

進去後他也沒入座，只是在林有行身後站著，儼然把自己當成他的僕從。

「我還從未見過你出行帶著男人……」卓煙對於陸辭序的出現是感到十分驚異的，「這位公子看起來氣質不凡，想來應該也不是你的家僕吧？」

「見過卓煙姑娘。」聽話鋒轉到了自己身上，陸辭序趕忙對她作揖，「在下陸辭，是林大人的門……」

他「門客」二字還未吐出來，就被林有行打斷了。

「他確實不是我的家僕。」林有行的手指叩了叩椅把，在陸辭序充滿疑惑的目光中悠悠笑道，「他是我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