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鳥節是雲城最大的節日之一，說是白鳥，但嚴格意義上是百鳥。祖祖輩輩傳下來，不知那一代少寫了一橫，從此便是白鳥節了，雲家後人覺得白鳥更貼合雲家這個姓，便也不改了，但對於城中的老百姓來說，百鳥朝鳳的意蘊永遠不會改變。還未入夜，各家各戶都點亮了鳥狀花燈，那些鳥的種類千奇百怪，雲翎只認出了燕子和鴿子，其他都沒認出來。

他搖著扇子走在燈火闌珊的街道上，只覺得電視劇誠不期我，這種古人的節日果然超級有意思，超級有氛圍，連帶他這個現代人置身其中都快忘記了現代那些車水馬龍的東西，只看得見眼前朦朧的市井燈火。

真好呀。

雲翎嘴角含笑，周圍的百姓見到他默默讓開一條路，好奇地打量這個傳聞剛從痴傻狀態中走出來的少城主。

確實變了不少啊，眼睛清亮很多。

「雲哥哥，買個燈吧！」小孩最不怕人，直接衝上來對著雲翎就是一頓撒嬌，花燈攤子上的大人嚇了一跳，慌張地看著雲翎，生怕這金貴的少城主發火。

雲翎生平最怕小孩，被纏上之後急忙轉頭看向身後求救，雲十一瞭然，走到攤上隨便買了一個燕子燈，小女孩這才心滿意足地放了手，雲翎看了看手中的燈，覺得怪好看的，又讓雲十一買了三個，自己接過去給身後的侍衛一人一個。

夜不鳴有些不適應這種事，板著臉猶豫了半天，最後雲翎直接把燈的提竿塞進他手上，努了努嘴：「今天過節，你們也好好享受，以後的日子就說不定咯。」

說完哼著小曲兒提著燈往前走去，夜不鳴看著手中的燕子燈，眨了眨眼睛，默默跟了上去，一旁的雲十二看了看夜不鳴這副樣子，呆毛搖了搖，只覺得新奇。

怎麼感覺這姓夜的變了個人似的，沒那麼像刺蝟了？

來不及多想看著雲翎快走遠了，急忙跟了上去：「少城主等等我！」

一路上雲翎展現出自己錢多人傻的屬性，吃吃吃買買買，可苦了三個侍衛大盒子小盒子的抱著追了一路。

「明天要出發去仙門了，我準備只帶一個人走。」雲翎逛累了，在河邊的欄桿上坐著休息，三個侍衛終於得空把東西放在地上休息，聞言都驚訝地抬頭看向雲翎。

上一次遭遇刺殺，他們都意識到雲翎的安全很是問題，現在出遠門，只帶一個不是去送死麼？

「夜不鳴，跟著我就行了。」雲翎看向夜不鳴，對上夜不鳴的眸子，看到那雙漆黑的眸子里沒了初見時的刺骨冰冷，而是平淡若水，他心中不由覺得有些欣慰。

看來上一次在巷子里的出手相救真的不虧啊。

雲十一的意見很大，他皺起眉頭沉思了一陣，搖了搖頭道：「少城主，這太危險了。」

「此次仙門之路的兇險，我知道。但人越多，目標就越大，爹爹讓我去，我只能偷偷去。」雲翎笑嘻嘻的表情一收，平日里掩藏在笑意中的凌厲與深沉浮現在那雙淡紫色的眸子中，他側過身看著身邊河中飄著荷花燈，低垂眼簾解釋道，「這事是我仔細考慮過了的，而且你們兩個都是老熟臉了，雲家十五刃的名聲不小，跟著我只會暴露身份。」

「我們可以易容。」雲十一一反常態地態度堅決，雲十二看著身邊的親哥，突然覺得自己的哥哥有些陌生。

自從少城主不傻了，哥哥變得十分聽少城主的話，怎麼現在會如此大膽地頂撞？

雲翎嘆了一口氣，他也知道危險，但最近他街上聽聞了一些消息，有人似乎對雲城虎視眈眈，未來雲城怕是要在水深火熱之中，現在爹爹雲峰的處境才是最危險的。而且，他打算在去往仙門的路上讓夜不鳴儘快取走自己的機緣，若是雲十一雲十二在場，雲翎覺得自己瞞不過去。

「相信我。」雲翎實在想不出什麼好的借口，只能瞪大自己的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盯著雲十一的眼睛，雲十一也靜靜的看著他，冷硬的臉部線條被燈光柔和，但眼中的堅持讓雲翎感到頭疼。

怎麼這個侍衛這麼難辦……

雲十一猶豫良久，知道眼前的人不會改變心意，終是嘆了一口氣，對雲翎抱拳：「屬下遵命。」

雲翎滿意地點了點頭，抬手拍了拍雲十一的肩膀：「好啦，不糾結了，走，繼續逛街。」說完向著街道走去。

聽說欣福樓的糕點打折，明天出遠門不如多買點放進系統倉庫留著以後吃。

「大花燈！大花燈來了！」

「是老陳家的白鳳燈嗎？」

「是啊是啊，他們為今年白鳥節準備了好久呢！」

「快去快去！」

人群突然有些混亂，通通朝著一處涌去，雲翎大搖大擺逛著街，剛看見一個攤子上有好看面具，跑了幾步，就被人潮夾著往遠處走了，夜不鳴本就緊緊盯著，發現不妙立刻伸手一把抓住雲翎的手，手上東西落了一地他也只能放棄。

看雲翎被擠得難受，夜不鳴皺眉，擠開人群來到雲翎身邊，將他護在身前。

聞到有些熟悉的淡淡草藥味，雲翎抬眸，看著夜不鳴的下巴，第一次覺得夜不鳴的個子這麼高，想到自己以前也是個「俯瞰眾生」的大高個，而現在卻是個人群中只能看人後腦勺的小矮子，不由滿眼悲憤地握拳。

不要難過！我這身體還年輕，還能發育！

「哇！真的好大的白鳳燈！」

人群不知是誰喊了一聲，人們紛紛朝一處看去，雲翎也跟著看去，蹦蹦跳跳間終於看到一點金白相間的光芒，隱約似乎看到了光芒中間那白鳳燈的形狀。

「主人是想去看燈？」

雲翎轉過頭看他，見他依舊是不變的淡漠，似乎對那燈並不感興趣，雲翎也不好意思麻煩別人跟他一起去擠著看燈，於是搖搖頭：「沒啥，就好奇罷了。」

夜不鳴聞言，沉默了一下，想起剛剛雲翎一臉期待，心知這個小孩是在說謊，於是抬手把雲翎的手臂架在他肩上，摟著雲翎的腰，在周圍人們的驚呼聲中，帶著他飛到了一旁的房頂上，又幾次跳躍就來到了白鳳燈不遠處的屋頂上。

雲翎暈乎乎地落了地，踩在瓦片上，大腦還處在方才起起伏伏的高空畫面，一時間身形都搖搖晃晃起來，正準備罵人，只聽夜不鳴輕聲說道：「主人，看燈。」

他眨了眨眼睛，轉頭看去，愣在了原地。

白鳳燈栩栩如生，片片白羽都做得無比細緻，一陣風吹來，羽毛輕動，鳳鳥頭頂漂亮的捲毛晃動，彷彿就要睜開眼飛走一般。

「真好看啊。」雲翎站在房頂看著，忍不住感慨道。

遠離了人群，站在清風陣陣的高處，雲翎漸漸從過節的興奮中冷靜了下來，思緒飄遠，回憶起曾經表妹來他家吵著鬧著要去看公園裡的花燈節的場景。

那時候的他表現得萬分不耐煩，而現在，兄妹二人卻只能在各自的世界獨自看燈......

不知道那小傢伙現在過得怎麼樣呢？

雲翎苦笑著勾了勾唇角。

夜不鳴敏銳地察覺到身邊人情緒的低落，不由轉頭看向他。

那雪白髮絲在風中飛舞，一身絡金絲的白袍隨風而動，而那通透如水晶的淡紫雙眸中倒映著萬家燈火，溫柔而璀璨，整個人透露出與世界格格不入的疏遠，彷彿也要在這清風中化作白鳳離開這個塵煙俗地。

「嗯，很好看。」夜不鳴收回目光緩緩低下頭說道，他看著燈，卻有些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