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章

霍棲桐這拳打過來時周歸璨早有防備，他連擋都懶得擋，後撤半步微微偏頭就躲過了這帶著風的一記重拳， 霍棲桐隨著慣性微微前傾的身體還沒站直，周歸璨就高抬起腿一腳踹在了霍棲桐肚子上。

霍棲桐直接被踹的退了好幾步，後背砰一聲撞上防盜門。

霍棲桐佝僂著腰好半天都直不起身，但他脾氣是真倔到要命，這會兒了眼神還死死盯在周歸璨身上，裡面含恨裹怨，半點都不服氣，等機會到了就要撲過去死死咬一口的樣子。

周歸璨不是吃齋念佛長大的，周歸璨沒打服的人現在墳頭草估計都已經兩寸高了，周歸璨想都沒想就疾步過去狠狠一拳打在霍棲桐臉上，霍棲桐身形一晃，兜里似乎有什麼東西掉了下來，在地上咕嚕咕嚕滾了好幾圈。

周歸璨扯住霍棲桐領子，咬緊牙在霍棲桐耳邊道：「你他ma再敢動程良一指頭，老子弄死你。」

霍棲桐歪著頭嗬嗬冷笑出聲，他吊起眼看周歸璨，沖他吐出一口血沫：「那你可得盯緊了，你家程導身子骨嫩，床上弄出個好歹來是不是也要找我掰扯？」霍棲桐十六七歲就出來在演藝圈模特圈混，噁心話學得一套接一套。

周歸璨太久沒這種壓不住火氣的感覺了，霍棲桐惹人生氣的手段低劣，可偏偏有奇效，周歸璨拳頭又高高揚起來。

「周哥，周哥別打了！」程良撲過來抱周歸璨胳膊：「哥，小孩子不懂事你跟他計較什麼啊！」

程良急得眼淚都快下來了，周歸璨可是跆拳道黑帶，一腳能踹碎兩塊板磚，程良是真怕他把霍棲桐踹出什麼好歹。

周歸璨喉結微動，緩緩鬆開手：「就這麼個東西，你看中他哪裡？」他才一鬆手，霍棲桐就垂著頭順著門板滑坐下去。

這兩年，無論霍棲桐做了多惡劣的事，程良傷心歸傷心，失望歸失望，但他光看霍棲桐一眼，就再也捨不得生霍棲桐的氣。就像現在，程良只看到霍棲桐一頭濃密頭髮里發旋周圍缺的那一小塊，心瞬間便軟了。

那是四年前霍棲桐為了救程良被失控的搖臂砸出來的，那會兒霍棲桐才滿二十歲，等救護車的時候他被程良抱在懷裡，霍棲桐緊緊攥著程良衣擺，長睫毛抖得飛快，鮮血順著額角流進霍棲桐眼睛，乍一看彷彿流了血淚，霍棲桐眼神都有些散了，可怎麼也不願意鬆開程良，他聲音虛弱的如果不將耳朵湊近根本都聽不見。

霍棲桐那句話程良記得清清楚楚，每次想起都像是只隔了一個人聲鼎沸的午後。

霍棲桐說，程老師，幸好不是你受傷，真疼呀。

「他沒什麼壞心，我知道你為我著想，但真的，以後別管我們之間的事了。」程良只對周歸璨說出這樣一句。

周歸璨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憤怒，他用鞋尖踢了踢霍棲桐膝蓋：「滾，別擋門。」

程良抿緊唇，一言不發。

門重重合上，程良忙跑過去俯身看霍棲桐：「還好嗎？哪裡不舒服？給我看看……」

霍棲桐狠狠打開程良的手，自己捂住小腹踉踉蹌蹌站起來，他一瘸一拐走到靠近玄關的角落，俯身撿起和周歸璨撕扯過程中自己衣兜里掉下的東西。

程良這才看清霍棲桐剛才掉的東西到底是什麼，程良瞳孔巨震，他還沒反應過來自己在幹什麼的時候就已經在掰霍棲桐手心了，程良央道：「是給我的嗎？給我看看好不好？我好喜歡的，棲桐……」

霍棲桐手心裡握著的是一隻白料琺琅彩翠鳥鼻煙壺，這種東西，霍棲桐認識的人里只有程良喜歡。

程良一層展櫃里都是鼻煙壺，做導演的都敗家，喜歡的東西多，篆章石雕古董陶藝，但程良只玩鼻煙壺最久，霍棲桐手裡那個正是程良錯過的拍賣會上被人拍走的一隻，那段時間程良又忙，東西流到誰手裡程良都沒去問。

但鼻煙壺是其次，霍棲桐太久沒送過程良什麼了。

霍棲桐脖子上浮著青筋，咬緊牙，他呼吸幅度太大，胸膛都在劇烈起伏。

程良和其了解他，霍棲桐這是受了大委屈的樣子，他在忍著不哭。

程良心疼狠了：「你說你先動手做什麼？周哥就那個脾氣，他也確實手重了，你哪裡痛呀棲桐……「

「閉嘴！」霍棲桐吼道：「我他ma早就知道你騷，幾個男人才能滿足的了你？啊？把人搞家來噁心我是吧？」

霍棲桐掙開程良就往廚房走，他把手裡的鼻煙壺扔在案板上，拔出菜刀猛地劈上去：「想要這個？你配嗎？」

程良跟到了廚房邊上，他臉上慘白，目光里沒半點焦距，明晃晃的刀影映在他眼睛裡，他是真什麼都想不到了，竟直接伸出手去案板上奪那隻鼻煙壺。

刀尖狠狠一偏，重重嵌進程良手側一毫米的案板里。

霍棲桐一把扔開刀：「你他ma瘋了？！」

程良舔了舔幹澀的嘴唇，他沒哭，可看著確實已經是太脆弱的樣子了：「給我吧棲桐，求求你了。」

霍棲桐簡直要被這男人磨瘋掉，前兩天回那一巴掌手重了些而已，霍棲桐著魔一樣總想，他去賭場里捉容驍生的時候，因為瞧著一個老闆手裡把掐著一隻挺漂亮的鼻煙壺才坐下來陪著玩了幾把，憋著壞勁想著把東西弄過來給程良。昨天回來的時候太晚了，程良不露面就算了，今天霍棲桐緊忙慢忙趕著下午回家想把東西給程良，讓他別天天苦著張臉一副受多大委屈的模樣。結果一開門就看著那麼一出。

「我告訴你，我嫌臟。」霍棲桐掐住程良下巴：「你跟別人搞我沒意見，別他媽弄到我眼前噁心人。」

「沒有，真的，我跟周哥只是朋友。」程良討好地看著霍棲桐，一雙眼裡映得全是霍棲桐的影子：「我只給你碰，只有你才可以想對我做什麼都可以。」

程良很短促的哽咽一聲，又重複一遍：「對我做什麼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