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落日熔金。

雲翎吃著剛洗完的葡萄坐在篝火旁，對著搖搖晃晃的火光發獃，心中還在思量著細雨鎮的事。

他自然是不忍心整個小鎮會毀滅的，但，即使他去說了，小鎮上的人也不一定會信……

罷了，明天白天去找鎮長說一說，隨便編個災害讓大家避一避也是好的。

皺眉想了想，雲翎點了點頭覺得這個主意甚妙，於是笑嘻嘻丟了個葡萄進嘴裡，認真享受起手上不多的葡萄，看著夜不鳴烤肉。

一旁夜不鳴處理完獸肉找來樹枝削了削，串成一串插在火堆旁鬆軟的泥土中，肉被串在樹枝前端，隨著重力微微前傾，真好來到火苗附近，烘烤之下，肉油滴落在火中，發出呲呲聲。

「唔……」昏迷的孤絕動了動鼻子，緩緩睜開眼，看著面前正在烤肉的主僕二人，不由齜牙咧嘴起來，嘴巴里發出低吼，眼中滿是戒備。

雲翎聽見聲音，挑起眉頭，轉過頭和孤絕對上了視線，心情不錯的雲翎像只狐狸一樣轉了轉眼珠，似乎有了什麼壞主意，他拈起一顆葡萄向孤絕那裡一丟。

孤絕察覺有東西飛來，精準接住，狠狠咬下，酸酸甜甜的味道瞬間在口舌中爆開，他不由一愣，歪頭疑惑地看著雲翎。

見孤絕這完全是狗狗的行為方式，雲翎突然來了興趣，又丟了幾個葡萄，二人一個笑眯眯的丟得准，一個惡狠狠的接得快，一來一回，雖說兩邊心態完全不一樣，但看起來似乎是玩起來了，忙活著烤肉的夜不鳴在一旁只覺得無語。

雲翎玩了一會兒覺得餓了，便從系統倉庫里拿出一些調味料在快烤好的肉上動作起來，肉香混合著調味料的香味混合在了一起，讓人覺得食指大動。孤絕嗅覺靈敏，自然是聞得最清楚的，他死死盯著那些金黃的烤肉，默默舔了舔唇。

哼，臭小子，看我怎麼收拾你！

雲翎察覺到他的反應，得意地眯起眼，拿起一串烤肉在鼻尖聞來聞去，一臉陶醉的可愛樣子把夜不鳴看得忍不住勾起唇角。

「哎呀，好香啊~」雲翎咬了一口賤兮兮道，肉質鮮嫩，外脆里嫩，撕開的瞬間還有著輕微的呲呲聲。孤絕看著咽了咽口水，肚子咕咕叫了起來，他移開目光不再看那個得意洋洋的小人。

肉香突然撲鼻襲來，孤絕一驚，轉頭髮現面前遞來一塊肉，他順著抓著樹枝的手向上看去，望著笑眯眯的雲翎，莫名有些無措地向後避了避。

這個反應讓雲翎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看到夜不鳴時，夜不鳴也是這麼無措地躲避他的眼神。

啊，真是懷念啊~

雲翎蹲在孤絕面前單手托臉陷入回憶，柔柔笑了起來，孤絕愣了愣，好奇地打量著面前精緻的少年，眼中的敵意稍稍褪了一些。

「哼。」

雲翎聽見頭頂傳來一聲冷哼，隨即手中樹枝被人奪走，他回過神來，看著夜不鳴將肉直接塞在孤絕嘴中，居高臨下地冷眼望著孤絕，孤絕叼著肉也不示弱，抬頭兇狠地瞪著夜不鳴。二人之間，雲翎彷彿能看到視線的交戰激烈，不由尷尬地撓了撓臉頰，心中也不明白夜不鳴為什麼對這孩子敵意這麼大。

「你叫什麼名字？」見二人還在互相瞪著，雲翎適時打斷道。

孤絕叼著肉，一邊嚼著一邊疑惑地看著雲翎。

啊，差點忘了，這孩子是後面幾年才學會的說話，以及人類的常識……

雲翎無趣地撇了撇嘴，抬頭看了看天色，已經快入夜了，他想了想，覺得老把人家孩子綁在這裡不好，便鬆了孤絕的繩子。

「下一處城池就是冶城，有靈劍售賣，屆時趕路便可以御劍了。」夜不鳴一邊烤肉一邊說道。

雲翎正在給孤絕鬆綁，聞言一拍手掌，想起了那個袋子里的靈劍，急匆匆跑到夜不鳴身邊拿出那柄靈劍：「夜不鳴，你看看這柄靈劍你能不能用？」

夜不鳴看見靈劍，眼睛一亮，取來端詳了一陣，隨後搖了搖頭：「靈劍是極好的靈劍，但只適合柔和靈巧的劍訣，我的劍訣過於霸道，它不能發揮十分之一。」

聽到這個答案，雲翎原本亮晶晶的眼睛瞬間暗了下去，耷拉著小腦袋暗自傷感。

本以為能用這個劍趕路，沒想到還有這種說法……

夜不鳴見雲翎可憐兮兮的樣子有些可愛，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雲翎的腦袋，一旁的孤絕看著他們互動，似乎察覺這二人對他並沒有敵意，所以也不著急走，默默在火堆的另一邊窩成一團，夜不鳴也懶得管他，倒是雲翎偶爾心情好會丟給他幾塊肉。

吃飽喝醉，天漸漸暗了下來，雲翎仰頭看著天空，等了許久，都沒有看到烏雲後的月亮露出一絲光亮，臉色一變，瞪大了眼睛。

無月之夜……

竟然就是今晚？！

不，不行！

雲翎急忙起身向著細雨鎮的方向跑去，跑了幾步又緩緩停下了腳步，站在林子邊緣。

「主人可是有什麼急事？屬下可以去辦。」夜不鳴跟上雲翎，抱拳半跪在雲翎身邊說道。

雲翎低下頭，看著面前的夜不鳴，依舊是一張冷冰冰的帥臉，但眼中卻滿是認真。看著那份認真，雲翎只覺得刺目，他抬手給了自己一巴掌，迅速冷靜下來，黝黑的眸子中只剩下一片淡漠：「無事。」

現在他的決策不僅僅會影響他一個人，還會影響夜不鳴。

如果因為他的決策牽連了夜不鳴，他無法原諒自己。

更何況……

雲翎抬眸看向遠處一片黑暗中的燈火如豆的安樂小鎮，咬住下唇，心中苦澀。

一切都太遲了。

空氣突然灼熱起來，孤絕猛然捂住耳朵，表情痛苦地在地上打滾，似乎聽見了什麼刺耳的聲音。

夜不鳴表情也驀然凝重起來，起身看向細雨鎮的方向，雲翎抿了抿唇，靜靜看著細雨鎮的方向爆出紅光。

那紅光像是要將夜空點燃一般，照亮了大半天際，隨後地面向天空炸開一道白光，白光不斷向外擴大，籠罩之處，一切都湮滅在光芒中，緊隨其後的是爆炸產生的衝擊波。

雲翎被颶風吹得身形不穩，向後倒飛而去，夜不鳴飛身接住，墊在雲翎身後，二人狠狠撞在樹上，摔在地上，狂風席捲著一切，夜不鳴一隻手緊緊護著身上的雲翎，另一隻手死死抓著一旁的樹，防止二人被吹飛，不知道過了多久，一片混亂中，風終於停下了。

雲翎從夜不鳴懷中緩緩坐起身，仰頭看向天空，下一瞬血雨從天而降，耳邊是由遠及近的爆炸轟鳴聲，篝火早就熄滅，沒有月光的夜晚唯一的光源就是遠處天際的紅光，世界似乎一瞬間陷入死寂之中。

「夜不鳴，如果我說……」

雲翎緩緩低頭看向夜不鳴：「我知道那裡會出事，你會不會覺得我今天的獨自逃避太狠心？」

夜不鳴聽著身上的少年小聲說道，他抬眸，血雨不斷落下，鮮血順著少年的臉頰流淌，那雙向來靈動清澈的眸中閃動著痛苦讓夜不鳴忍不住將少年一把拽進懷中。

「主人的選擇，就是夜不鳴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