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顏斟了一杯酒，對著顧爵端起，誠懇道，「爵爺，您知道他還小，不懂事。」

池顏說完，將池暮面前未飲過的酒，硬塞到他手裡，厲聲催促道，「還不快跟爵爺道歉！」

何錯之有？池暮不屑！

可他不能拂哥哥的面子，也需要給顧爵一個服軟。

池暮摁下池顏端著酒杯的手，從他手裡拿出他的酒，倒進自己的杯子里，起身端著酒杯敬向顧爵。

「是我做錯了事，跟其他人沒有關係。有什麼，沖我來，爵爺不吃腰花，這個，我實是不知，也沒有人告訴我。古有言，不知者無罪，爵爺縱橫商場多年，見識浩瀚，不該和我這種不識天寬地厚的小人物計較。爵爺以為呢？」

池暮這一番話說的褒貶適宜，顧爵聽了，嘴角浮笑，他不得不承認，這個行事魯莽衝動的男孩，確是有著讓他感興趣的地方。

顧爵把面前的酒杯推了出去，「我一貫不與人為難，但你今天著實為難我了。」

看到顧爵推過來的那一杯酒，池暮明白，顧爵這貨就是要，讓他過不去。

可他池暮是誰，演過女裝大佬，空手套過池顏的錢。這世上最不值錢的就是面子，他啥也沒有，沒啥丟不起的。

只不過這兩杯酒下肚，他會做出什麼事來，他就不知道了。

「哈哈……」池暮將顧爵推過來的酒杯，拿在左手，笑哈哈道，「我哪能讓爵爺為難呢。」

兩杯酒下肚，池暮感覺腦袋異常清醒，看向顧爵的目光格外認真。池暮身子前傾，帶動碟碗杯筷碰撞的聲音，在這小動小鬧的聲響中，池暮直接將兩個空杯倒放在顧爵面前。

「我—喝—完—了！」池暮轉身就要出去。

池顏一把扶住他，看了眼顧爵，沉聲道，「還請爵爺莫要和他計較。他醉了，我送他回去。」

「臉上的傷沒好，又喝了酒，直接去醫院吧。」顧爵起身。他自然是不會和池暮計較，但就讓他這麼回家了，也是不成的。

「爵爺？」連光急忙起身，他不太清楚顧爵是要幹什麼。難道真的要送池暮去醫院看臉？

「爵爺，還是改日吧。」韶煊也是摸不著，顧爵內心的打算的，眼下，池暮醉成這樣，去醫院比不上讓他回家休息舒適。

「既然如此，明日酒醒，我派人去接他。年輕人，臉面還是很重要的。」

顧爵看池暮醉眼炯炯地盯著他，便收了為難他的心思。逃過了這一次，可逃不了第二次。

池顏還是了解顧爵的脾氣的，明面上鐵定說的是為池暮好的事，真要是去了，非得再脫層皮。

「爵爺大可不必如此，這點傷，他還是該受的。我這個做哥哥的沒管好，讓他往凡間跑。爵爺既幫我管過了，就不必再費神了。」

池顏的「再」字，咬的極重，說的也頗有意味。

顧爵聽得明白，卻沒說什麼，臉上貼著笑意，看他將池暮半扶半抱弄出去了。

兩人的劍拔弩張，落入連光和韶煊眼中。前者，是斷然不敢說什麼的；可後者卻暗暗記了一筆仇。

池家兩兄弟走了，本來人就不多的飯桌，顯得更加冷清了。顧爵沒了戲玩的對象，也懨懨的。

「回家。」顧爵開口，眼神落在面前兩個倒扣的杯子上，又迅速轉向韶煊。

「連光，你留下好好招待你弟弟，賬都記我名下。」話是對著連光說的，眼神卻沒從韶煊身上離開過。

當年北京的老爺子把連光送到他身邊，他就聽說了，連光有個叫韶煊的弟弟死活不肯。

這些年，連光跟著他，沒少做打架唬人的事情。如果不是連光當過兵，身手夠硬，怕是十次九次進醫院。

連光對他的話，沒反抗過，聽話好用的不行。然而顧爵知道，連光的乖順，是因為他上面有人壓著他。而他，得以呼風喚雨，把顧家的生意從國內拓到國際，也是因為上面有人壓著。

可不是所有人都能隨心自在地生活著的。

顧爵想到這裡，忍不住又盯著韶煊看了一會兒。

韶煊被顧爵看的有些發怵，他知道這個顧爵是他惹不起的人物。他打小就聽說了他的各種佳跡。還曾經因為不想讓連光為顧爵做事，而發了匿名恐嚇辱罵的郵件給他。

幸而這事沒有被任何人發現知曉。

「爵爺有事嗎？」韶煊硬著頭皮說話。

「沒事。看你長變了不少，差點沒認出來。小時候，我抱你爬過長城。」

顧爵這話一出，韶煊有點驚訝了。長變了不少？小時候，顧爵抱他爬過長城？

「哦。」韶煊一時覺得詞窮。也許他應該打個電話問問自家人，顧爵抱過小時候的他，是什麼情況。

顧爵卻沒有在意，他繞過連光身後的椅子，開門出去了。

連光想起身送送顧爵，卻也被剛才顧爵的話驚到了，雙目看向韶煊，意思是什麼情況，快給哥說說。

顧爵前腳走出屋，連光後口就問了出來，「小煊，什麼情況，爵爺抱過你？還爬長城？要說我帶你爬長城，那還差不多。」

「我怎麼知道，算算我和他差了近一輪，也不是沒可能。可我怎麼從來不知道這事呢？」

韶煊摸起桌上的手機，若有所思地看向連光，「要不打電話問問我媽？」

「你別！」連光立馬阻止他，「這事兒，等你回北京再問。現在咱倆攤上的事，可是爵爺和你那對象弟弟的事兒。」

連光不說不來氣，一說就忍不住伸手捂住了，他被池暮打了的臉，「你說說你，之前你在上海讀高中讀大學的時候，還交過女朋友，這一畢業就和這池家的大哥湊一塊了。還跟家裡出櫃，你真是你們老韶家的好孩子啊！捧在手裡怕跌了，含在嘴裡怕化了。一家人白疼你了……」

「哥……」韶煊聽著連光越扯越遠，忍不住打斷他，「喜歡一個人，不分男女。你也可以喜歡男的。」

「你可別胡編亂謅把我帶歪路上去，我一軍隊出來的純大老爺們兒，只喜歡老婆孩子熱炕頭。你管好你自己就行，能斷早斷了，別給你們老韶家香火整斷了。」

韶煊被他說急了，提了聲音抱怨道，「是你非要說這事的，一口一個你們老韶家的，當心我去姑姑面前告你狀。」

「哎，我不跟你們這些人說了，沒說三兩句就急了。我啊，還是去看看爵爺有沒有事需要我去辦。」連光起身就要出門。

韶煊一把抓住他的臂膀，神情認真地問，「哥，我其實就不明白了，你在部隊好好的，為什麼他們就要把你送到顧爵身邊，低三下四地為他處理事情。他顧家是沒人了嗎？」

連光看向韶煊，嘆了一口氣，平靜道，「小煊我告訴你，這話你以後不準再說了！」

「可我看不慣他高高在上，人前人後耀威揚威的樣子！也看不慣你低三下四，低眉順眼看他臉色做事！」韶煊氣道，他早就想勸連光回北京了，可連光就是沒回應過他。

「你要是還認我這哥，就把剛才的話都收回去，永遠不準再說！」連光扯開韶煊抓著他的手，不悅道，「第一，我沒有低三下四；第二，爵爺沒有給過我臉色；第三，爵爺的名利是他做過的事應得的。你也那麼大人了，看事看人不要就看錶面，用你們的話說，膚淺！」

連光說完，抬腿就往外走。

韶煊沒有想到，連光不但沒有任何抱怨的顧爵的話，甚至還維護顧爵。他連忙追連光，喊道，「哥，對不起。我只是不想你老不回家，姑姑他們也很想你啊。」

連光頓了腳步，回頭看他，「有空我會回去的。你要是在上海沒事，就早點回去，也能替我陪陪她們。」

「哥……」韶煊想解釋，他在上海還有一堆事沒完呢。比如手上正在進行的片子，比如池顏還沒答應跟他回北京……

連光卻是頭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他一個人站在大廳里。

韶煊苦惱地撓了撓頭髮，準備離開這裡，卻聽見有人在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