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沈峭的反應一般，太叔宜與趙平元非親非故，為了他故意暴露自己就算了，還要為他深入險境。

除非是有劍情。

鳳九天總覺得自己被綠了，她人已經連夜朝武林寺飛去，白中林與她同行。

後頭跟著黃擇中的馬車，她負責照顧著趙平元。

——

「貴君請。」

「客氣了，何大人請。」

柳詩書輕車簡行下到刑部，何昌意前來迎他。

傳言刑部有兩大老虎，一是刑部侍郎何昌意，二是何大人家的夫人——花雨梅。

何昌意正是三十而立的年紀，才華與風姿一樣綽約。

柳詩書極少打聽朝臣的事情，但他有時能多多少少聽到些何大人破了的奇案，今日一見真人，絲毫都沒有想像中的兇悍，反而十分溫文儒雅，只是斷案之時凌厲了些。

兩人都不愛溜須拍馬，做起事情反而十分愜意。

柳詩書直言道：「陛下已經下令，此事由你我同掌，凡事以趙貴君的性命為重，你與我也不必拘禮，當以案子要緊，詩書身在宮中，對破案之事一竅不通，縱使有些小聰明，也怕用錯了地方。在其位者謀其職，何大人儘管大施拳腳，倘若涉及宮中之人，儘管吩咐詩書就好。」

柳詩書言辭懇切，何昌意略微低了低頭。他也是男子，也是憑自己的能耐坐到如今的位置，可也免不了世俗的眼光，總以為宮裡都是些享清福的金絲雀，沒有想到竟然有如此灑脫的貴君。何昌意暗暗責罵了自己，又想到這是太傅大人教出來的，一時心中瞭然。

柳詩書說的不錯，縱使他有斷案之能，一旦涉及到貴人，也是無計可施。沒想到鳳九天看似隨意的舉措，竟然十分有道理。

何昌意拱了拱手：「吩咐不敢當，可先請貴君說明此事來龍去脈。」

柳詩書略微皺眉，有關太叔宜的事情，他倒還真說不清楚。

因是審問貴君，又是國師的兒子，兩人從刑部大堂到了道德宮。

道德宮離上朝的啟正殿只有一步之遙，是重臣處理要事的地方。柳詩書讓何昌意坐在主位，自己旁聽。

太叔宜看似有些落寞，許是看道德宮太過肅穆，他舉手投足也端正了許多。

「關於趙平元之事，我所知也不多。他當日進宮的時候，先帝已經不在了，先前的鳳九天痴痴傻傻，從來不管宮裡的事情，我看他一身俠氣，總會歸於江湖的，不該沾染深宮惡氣，所以助他免去宮內刑罰。」

雖然他言語之中對陛下十分不恭敬，但在柳詩書看來，世人本性都是善良的，他著人給太叔宜看了座。

太叔宜道了謝，繼續道：「我讓人關注著他，果然看見他輕功極好，且與宮外的人有聯繫。自先帝之後，宮內的布防就鬆懈了，他壓根就不會被困在宮裡，他想走，隨時都可以走，他只是故意待在宮裡的。」

太叔宜微微皺眉：「他時常會在夜裡去無雙殿，不過無雙殿有暗衛，他盯了一會兒，會搖頭歸來，似乎有些不忍心。直到有一次，他從宮外回來的時候受了傷，是我救了他。他什麼都沒有說，但我猜測，那些人肯定是急了。先前的鳳九天多多少少有些暴君之相，宮內宮外有多少想殺她的，不用我說諸位也知道。」

何昌意突然拍了桌案：「太，太放肆了，怎可如此大不敬！」

柳詩書臉色也不是很好，他嘆了口氣：「說開也無妨，先前的陛下尚未開智，是在風月美事上較為執著，但凡好看的，無論人或物，她都要得到，重在掠奪，不過得到之後她卻不會做什麼，大多還是任其自由，也許是會傷及一些人或事，不過大多不致命。雖然耽於玩樂，但是勞民傷財的大事，陛下從來沒有做過，百官謹遵先帝教誨，一直勤勤懇懇，大越多年無恙，反而更加富庶。即使恨她，又何至於到如此地步？」

柳詩書是對他說，自古以來的為君者，就沒有手上不沾血的。比起他們的殺伐，鳳九天只是愛玩了些。

太叔宜冷笑：「柳貴君心胸偉岸，自然不知道有些人因為這些不致命的小事也能鬱郁而終。」

有些事情便是如此，一旦認定了，誰也說服不了誰。

太叔宜說的也沒錯，這些年宮裡抬出去的屍首一點也不比歷朝歷代少。

「此事確實很簡單，大人與貴君肯定也猜到了，趙平元之所以肯進宮，初心就是為了刺殺鳳九天。和趙平元聯繫的那些人，同樣也是對鳳九天忍耐已久，恨不得除之而後快。一個傻子，先帝在時她穩穩噹噹做了那麼多年的皇太女就算了，誰還能真的容忍她當皇帝呢？」說到最後，太叔宜嘴角掛了冷笑。

鳳九天下令遣散宮內眾人，趙平元也不一定能留下，他不肯動手，那些人想必便會對他動手，太叔宜只知道那些人一定會對趙平元做些什麼，但是沒想到竟是早早就留了後手。

趙平元沒有選擇，他若是不殺鳳九天，就只能死。

此事看來確實只是江湖中人的恩怨，何昌意卻突然問：「那你宮裡呢，侍奉了你那麼多年的宮人為何要自縊？」

太叔宜微微一頓，不再答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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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寺藏在深山中，大越近幾十年內巫蠱盛行，國民不怎麼信佛，原先的平坦大道如今遍布荊棘，走過山路，竟然還有長達七百級的台階直上雲霄。

鳳九天和白中林都是習武之人，且位高權重，身上衣物是大越最好的料子，幾番折騰，如今也頗有些衣衫襤褸之意。

鳳九天手上包了布，露出的手指被扎了好幾下，下巴也被劃出一條長痕。

鳳九天站在台階前，不由得唏噓，本以為此處會有千軍萬馬的埋伏，如今看來，能進入武林寺，就算是有埋伏，也已經損傷大半了。

如她所料，那些人猜測到她會來，卻沒有想到她敢單槍匹馬來，早知如此，不如埋伏下人馬，直接將其困在山中。

白中林也沒有好到哪去，她用的是一把四個孔的長刀，如今只能用來砍砍荊棘，當個拐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