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蹤？」李承乾有些驚訝的看著那小宮女，擰眉道，「小廚房便沒有其他人了？」

那小宮女沉默著低頭，咬著嘴唇不說話。忽然，她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聲音中帶著哭腔：「殿下贖罪，奴婢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還請殿下做主。」

這突如其來的哭泣讓何稱有些驚訝，不禁向後倒了倒，條件反射似的快速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抬手放在何稱背上，輕輕安撫著人，低眉問道：「說吧，何事。」

小宮女聞言，欣喜的抬起頭，快速的擦幹臉上的淚痕，開口道：「謝殿下恩典。琴瑟是奴婢的好姐妹，打入宮起就一起的。可前些日子奴婢生辰，琴瑟說是去給奴婢取生辰禮，便再也沒有回來過。奴婢也四處找了，打聽了，她根本就沒出過宮。在宮裡，也完全打聽不到任何消息，就跟失蹤了似的。奴婢去找小蘇公公，他也不理。奴婢，奴婢是真的沒有辦法了啊殿下。」

何稱認真的在一旁聽著，忍不住皺起了眉，他輕輕的戳了戳李承乾的胳膊，壓低聲音道：「這琴瑟怕是凶多吉少。」李承乾也贊同的點了點頭，轉眼看向那小宮女：「你是想孤幫你什麼？」

小宮女深吸一口氣，淚水又止不住的流了下來：「奴婢只想知道，琴瑟在哪。即便是真的死了，也得有人替她收屍啊。還求殿下幫忙。奴婢不求什麼公道，也深知她怕是早已沒了命，可奴婢還是......。」

小宮女的話莫名勾起了何稱的傷心事，讓他忍不住的聯想到自己在被李承乾救回去之前。那時候的他，命根本掌握不到自己手上，旁人一個不開心便能要了他的命，即便是死，也會死的悄無聲息，沒有一點痕跡，不會有任何一個人知道。那時候，要不是他聽話，再加上運氣也不錯，怕是早就沒了性命。哪能還見得到李承乾啊。

「奴婢舒雲，求殿下做主。」舒雲低眉，她的肩膀一抽一抽的，甚至不敢哭出聲來。

「琴瑟，何時失蹤的。」李承乾低聲詢問道。

「五日前。」舒雲快速的回答道，這日子是她生辰，她記得清清楚楚，「琴瑟是在五日前的未時一刻出去的。求殿下做主，奴婢願當牛做馬，還殿下的恩情。」

正如舒雲所說，她是沒有其他辦法了，才會冒險在李承乾面前說這些的。今日，一得到太子殿下要點心的消息，她便迅速的搶了過來，想要找機會說起此事。她也是賭一把，賭太子殿下會幫她。

畢竟，這是她唯一的機會了。即便是拼上自己的命，她也想要找到琴瑟。

她和琴瑟一同入宮，打入宮起就互相幫扶著。也幸運的一同進了東宮伺候，琴瑟比她大上一些，一直以來都非常照顧她，有什麼好東西也是先緊著她來。

因為琴瑟在小廚房做廚娘，平日里也偶爾會撈到一些好吃的，那時候，她總是會立刻拿著來跟舒雲分享。在宮裡的日子。舒雲一直被琴瑟好好護著的，也是真心把她當好姐姐來看待的。

舒雲入宮，是為了給弟弟攢錢去科舉的。因此存下錢也總是被逼著送回家去，日子過得緊巴巴的。可琴瑟卻好像根本不用往家裡送東西似的，老是拿錢替她買些小玩意。

曾經有一次，舒雲的家裡人來鬧，說是要讓舒雲出錢給她弟弟置辦宅子，舒雲倒是被欺負的直哭。可琴瑟也不慣著這幫人，插著腰，就把人懟了個遍。那時候的琴瑟還一臉笑意的告訴舒雲，有朝一日，她要是有機會坐到東宮大宮女的位置，一定會護著舒雲這個小可憐，不讓任何人欺負她。

可誰成想，那日舒雲生辰，琴瑟說是給舒雲準備了好東西，然後便去取了。接著就這麼失蹤了，忽然間就沒了音訊。滿懷期待等著琴瑟回來的舒雲跟瘋了一樣，活也不幹了，四處打聽琴瑟的下落。

舒雲低垂著腦袋，眼神有些獃滯。

在這些天她到處尋找琴瑟的時候，有過不少人勸她，讓她別找了，琴瑟一定是沒了。可她哪裡不知道琴瑟一定已經沒了性命呢？可她就是一直找了下去。這幾天，她真的已經毫無頭緒，筋疲力盡了。她是真的有些崩潰，即便是琴瑟死了，也應該能打聽得到一點消息的吧？

可是沒有，一點都沒有。就好像這個人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找不出一點痕跡。這樣的結果，舒雲怎麼能服呢？

「孤知道了，你出去吧。」李承乾淡然的點點頭，好似沒有看到舒雲臉上的淚水一樣。舒雲輕輕點點頭，抽泣著站起身退了出去，臨走前還滿臉希冀的看著李承乾，似乎把全部的希望都寄託在了李承乾的身上。

待到舒雲完全離開，何稱這才遲疑的開口：「你打算幫忙嗎？」何稱實在有些拿不準，雖然剛剛李承乾將許多東西都問清了，可並沒有明確的答應下來，讓人不知道他的想法。

李承乾淺笑著看向何稱，緩緩點點頭，柔聲道：「我也沒萬全的把握，便沒有應下來。但還是可以幫忙查查的，也不費什麼勁。」

何稱長舒一口氣，他還挺同情這舒雲的，大約是感同身受，他忍不住將自己代入進去。要是李承乾不肯幫忙，他也想著自己幫著問一問。

「不過，」李承乾想到了什麼似的，抬眼看向何稱，「我似乎聽青雀說過，最近宮裡有不少宮人失蹤。」

「還有很多人失蹤？」何稱顯得有些驚訝，「既然都已經失蹤了這麼多人了，為何不告訴你父親？為何沒什麼人來查？」

李承乾無奈的搖搖頭，輕聲道：「父皇公務繁忙，下面的人又怎麼能拿這些事去煩他呢？再加上失蹤的都是些雜掃的，便沒人願意去查了。這些東西，一時半會也找不到什麼線索。你先好好養傷，等你腳好了，再去查這些也不遲。」

何稱有些遲疑的搖搖頭，語氣都低落了許多：「我還是有些在意。」難不成就因為失蹤的是雜掃宮人，就沒人在意了嗎？如此一來，到底把人命當什麼？

李承乾看何稱這副模樣，也是無奈極了，開口道：「青雀曾說，宮裡鬧鬼，專門抓那些個年輕漂亮的小宮女。宮內如今已經起了流言，想必母後那兒也已經得到消息了。等等我去一趟，打聽來說給你聽。你看如何？」

「好好好！這個可以。」何稱頓時喜笑顏開，彷彿剛剛心情低落的人不是他一樣，「對了，青雀是......」

「我弟弟，名喚李泰。他平日里只曉得遊山玩水，性子也是跳脫的很，就連稚奴都比他認真。」李承乾嘴上雖然埋怨著，可語氣里卻滿滿的是長兄對於弟弟的包容。

聽到這話的何稱卻有些奇怪，李泰這個名字他並不陌生，他就是那個在歷史上和李承乾鬥了個你死我活的胞弟，他們的關係簡直壞到了一種地步，生生要把對方置於死地的那種。可李承乾的態度卻讓何稱忍不住起了疑心。關係如此密切的兩個人，究竟是怎麼走到史書上記載的那個不死不休的地步呢？

何稱搖搖頭，把腦子裡的東西給壓了下去，想著了宮人失蹤的事兒，開言問道：「若是找到了宮人失蹤的真相，會如何？」

李承乾思考片刻，緩緩開口道：「那得看那個裝神弄鬼的人是誰。若是下人或地位較低的，定會繩之以法，還所有人一個公道。」說到這兒，李承乾便不說了，可任誰都明白接下來的一句話。

若是主子，只怕是要不了了之。

何稱撇了撇嘴，也不說什麼，只是輕輕聳聳肩，苦笑著看向李承乾：「我就知道會是這樣。但還是查吧。舒雲......也只是想把琴瑟給找到，哪怕是屍骨呢？」

李承乾輕輕的點了點頭，輕聲道：「如今世道就是如此，若是我投胎的時候，投了個平凡人家，此刻也不會有如此好的生活。父皇曾說，身在其位，必謀其事。我定會盡心儘力，讓百姓們過得更舒心一些。」

何稱抬眼看著發出如此志向的李承乾，心底忽的升起一陣苦澀。有些東西，不是那麼好改變的。這種事情，還不知道要發生多少遍。何稱的心底不禁又想到了史書上那些對於李承乾的記載，低頭苦笑一聲。

察覺到何稱的失落，李承乾抬手想要安慰他，卻忽然被何稱抓住了手：「大郎，你可一定要做個好人啊。可千萬不能搞什麼幺蛾子。」說罷，一副感動中國五好青年的模樣盯著李承乾。

千萬不要，成為如今自己最討厭的人。

李承乾輕輕嘆了口氣，一臉無奈的盯著何稱，緩緩的抽出自己的手，目光變得堅定：「好，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