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謀逆
小說: 不貳臣 作者:桥松 字數:1752 更新時間:2019-04-26 08:15:55
越執憶起有人說過東都夜涼,他如今是要造那人的反的,脫下披風,手裡握著火把,在城門立了約莫一刻鐘後才做了個手勢,手下人架起投擲車,火球若流星劃破夜色,城樓被探子提前澆了油,遇火則燃。
頃刻後眼前便成了一片火海,熱浪不斷襲向越執,臉被灼的生疼,越執並不退後。
記憶里有那麼個影子,也是在這般情景下將他從死屍堆中拉出,他吐出口氣來,這反都造了還想那麼多做什麼,暗罵著自己矯情,索性瞪著眼看著前方火牆。
越執沒讀過私塾,只在那人身邊做過幾年侍衛,耳濡目染也算是沾了幾分書香氣,他瞧著濃煙中隱約還見著幾分月色,不由得就想說些什麼,再一轉頭,空無一人。
他是將軍,如今兵臨城下,他是萬人之上,自然無人與他同列而行。
「將軍。」
手下人向他行禮,隨後遞上飛鴿傳來的紙條,越執看了一眼,又看向那火光,城樓雖高,他眼底卻已然顯露出睥睨之色。
東都四門中有三門已被攻破,而防守最為嚴密又離王宮最近的南門如今也被越執一把火封了個幹凈。
依著計劃,那個人應該應該已經被逼到絕路了,只可惜他天性高傲,君子寧折不屈,他不是會逃命的人。
越執心想還是得去看看,他造那人的反可不是為了一具屍體。
手下人不知他如今在何處,不過越執大概能猜到,那個人喜書,每每閱完奏章都會在昭陽殿看半柱香時間的的書,他喜兵法,但偶爾也看別的……
眉頭蹙起,越執壓下心頭複雜的情緒揚起馬鞭快速向昭陽殿駛去,獵獵風聲讓他更加清醒了些。
「老頭子說了,大行不顧細謹。」
越執反覆告訴自己,現在不是想著那個人的時候。
他的臉方才被灼傷,如今風吹著倒是舒服了許多。
只是心頭突然不安,破空之聲傳來,越執心下一凝,翻身避開不知何處射出的長箭,迅速抽出腰策的配劍,迎面而來的,是一彪形大漢的怒罵。
「伯引,你在此處做什麼?」
越執拉緊馬韁繩使其停下,下馬像那大漢走去,他心知伯引向來與那個人形影不離,可還是故意問他。
「做什麼,你說做什麼,你這卑鄙無恥的小人,養不熟的白眼狼……」
伯引見他就罵,他走的越近伯引罵的越起勁,越執並不惱怒反而發出一聲輕笑,伯引見他如此,更似火上澆油,原本只是罵罵越執,而後越罵越起勁連帶著爹娘兄弟一個也不放過。
「夠了?」
越執也是有耐心的,聽了幾刻鐘後還不見人有半分停下的意思,只好自己打斷他。
「夠你奶奶個腿。」
抹抹嘴角的口水,伯引不怕越執,見越執露出不悅之色,心頭反倒舒坦,他還要罵下去,然而越執卻實在沒有耐心聽下去。
「殿下呢,留你在此處磨夠了時間,他也應該逃了吧。」
他這話似乎是踩到了伯引的痛處,原本就暴躁的人又開始新一輪的謾罵,然而越執心頭突然不安起來,伯引雖脾氣暴躁,但到底是他的心腹,說話雖咋咋呼呼但向來也是有理有據,而如今這架勢,倒像是要破罐子破摔似的。
只怕不是為了耽誤時間來的。
心頭的不安讓他在沒了心思周旋,只三步並作兩步快速走去揪住伯引的衣領,對方顯然沒料到他的動作,但也是出於本能的抬手照著他臉上給了一拳。
用了全力的,越執捂著臉,似乎感受不到痛意,他抬頭看著伯引,如果沒錯的話他在伯引那常年日曬雨淋而粗糙黝黑的臉上看到了淚痕……
「兔崽子,王八蛋……」
一如多年前他害的那人身負重傷時一般,伯引衝上來照著他的臉又是一拳頭,他不抵抗,任由伯引拳頭落在臉上,身上……
伯引向來與那個人形影不離,伯引向來鄙視男人落淚,他擋住伯引的攻擊,只問他:「殿下呢?」
「你還問,你還敢問!」
「我問你殿下呢?」
「死了!一把火在昭陽殿燒沒了,你的貴妃娘娘親手燒的,他被餵了藥,就那麼被丟在裡面,你這狗崽子,養不熟的狼,我早就說過要殿下弄死你可殿下偏就是不聽,還說你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伯引起初還如虎狼咆哮著,隨後聲音越來越低,他鬆開越執,一邊啜泣一邊低低的說著。
「他死了,你怎麼會活著。」
越執發問,這是他心頭的最後一道防線,他的所有不安都被這道防線壓制著。
「東都禍亂已除,西都不可無人鎮守。」
伯引紅著眼看他,越執知道這話其實應該是從那人口中傳出,腳下一個不穩便栽了下來,身體沒碰到地面,身下還墊著伯引,溫熱的血讓他終於意識到事態的嚴重。
伯引自刎,方才是拼著命來傳話的。
「東都禍亂。」
他喃喃。
東都禍亂是指許伯容,自十三年前無故走失後再被尋回就性情大變的大皇子。
而在昨夜一夜之間滿城風雨的是這皇子早被人掉了包的消息。
人皆言,那許伯容外是一副天子尊軀,其實不過是鄉野來的村夫,冒名頂替,狼子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