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麼一瞬間，方明志覺得自己應該是幻聽了，他目瞪口呆的看著面前的男人，驚得下巴都掉在了地上，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啥玩意兒？！！你再說一遍喜歡誰？！」

剛巧孫媽端著果汁從廚房出來，聽見自家少爺的驚吼，目光下意識地看向他身邊的蘇瑾昱。

男人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話落在青年的耳朵里不啻於一個驚天地，雷。孫媽眼觀鼻口觀心，走過去將手中的托盤放下。

「少爺，您要的果汁。」

方明志現在哪裡還有什麼心情顧得上果汁，擺擺手讓孫媽離開之後，他繼續轉頭盯著面前的男人。

「瑾昱，你是在同我開玩笑的是吧？顧……你怎麼會喜歡顧裴朗呢？你不是說他對你不好，要死要活的非要和他離婚嗎……對啊，你們已經離婚了啊！」

儘管知道方明志說的都是事實，可是當聽到「離婚」兩個字的時候，蘇瑾昱心裡還是會一抽一抽的疼。

他頂著方明志不可置信加震驚的目光道：「我喜歡他，離婚了也喜歡。」

「不是，」方明志是真的覺得這個世界太玄幻了，「你既然喜歡他，為什麼又要和他離婚啊？離婚那天，你還開心得巴不得告訴全世界你離婚了，怎麼現在又……」

青年的聲音在蘇瑾昱微冷複雜的目光下逐漸小了下去。

等到對方徹底不出聲後，客廳里瀰漫著詭異而沉重的沉默。

「我後悔了，」蘇瑾昱盯著茶幾上鮮紅的果汁，許久之後，才輕不可聞的吐出了這四個字。

時間彷彿倒退回了他們在酒吧的那天，方明志再一次感受到了他站在洗手間外聽見裡面男人悲傷無助的哭聲時，那種讓他窒息想哭的感覺。

喉嚨間堵了許多話，卻在看見好友失魂落魄的模樣時，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做什麼這麼看著我？」蘇瑾昱說完那句話後身邊的人一下就沒了聲響，一抬頭就看見對方眼眶紅紅的看著自己，滿眼的心疼和擔憂，一臉的欲言又止。

男人心裡一暖，卻是勾著唇角笑得輕快，彷彿剛才從靈魂深處散發出痛苦和悲傷的人不是他一般。

「瑾昱……你，是真的喜歡他啊？」方明志無措的憋了半天，也只能小心翼翼地憋出了這麼一句。

蘇瑾昱：「嗯，真的喜歡。」一直喜歡，從上輩子，到現在……

「明志，你是不是覺得我這個人挺犯賤的，沒離婚的時候吵著鬧著的要離婚，等離婚了又再說喜歡。」蘇瑾昱看著方明志一臉的糾結苦惱，哂笑了一聲，語氣滿是自嘲。

方明志：「是有一點……」

青年一不留神將心裡的真實想法說了出來，在看見蘇瑾昱臉上越發濃郁的苦澀和悲涼時，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他急得連忙擺手。

「不是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蘇瑾昱打斷他的話：「你不用解釋，我都清楚。」

男人像是突然間卸去了所有力道一樣往後仰躺在沙發上，目光平靜無波的看著眼前精緻奢華的水晶吊頂，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

「我這個人，除了一身爛到臭水溝里的壞脾氣，一無是處，偏偏還覺得自己挺厲害，淪為別人口中的笑柄了也不自知……長了一雙眼睛除了裝飾一點用都沒有，不分好壞和是非，被人當槍使了還樂呵呵的去捅真正愛自己的人一刀……」

前世的一幕幕像是電影過場一般一幀幀的在腦海里閃過，蘇瑾昱紅了眼眶，聲音也逐漸哽咽。

他想起了自己在得知要嫁給顧裴朗的時候，怒氣沖沖的殺到了對方的公司，不顧前台的阻攔，在對方開會的時候，當著全公司管理高層的面，將對方的面子和尊嚴狠狠地踩在了腳下。

「顧裴朗，我敬你是一家公司的總裁，再不濟也不會做出強人所難的事情，卻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的小人！」

他永遠都不會忘記，在說完這句話後，男人眼裡因為看見他的出現而升起的欣喜，就像冬日寒夜裡擦亮的一根火柴，光芒還未成型，就已經徹底湮滅。

偌大的會議室因為他的一句話變得鴉雀無聲，最後還是劉奇最先反應過來，客套而疏離的將人全都請了出去，只留下了兩個人。

男人一身黑色挺拔的西裝，坐在同色系的輪椅上，灰色的羊絨毯搭在腿上，微微仰頭，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刀削般的薄唇被抿出了一條鋒利的弧度。

蘇瑾昱恨急了眼前的人，積壓的滿腔怒火全都化作了戳心的刀子，裹著滔天的怨氣一刀又一刀的戳在他的心上。

那些難以入耳的話，他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說得出口的。

在被劉奇冷著臉強硬地請出大門的時候，他不顧風度，放下了就算是從護城河跳下去，也不會和他結婚的狠話。

當然，後來抵不過權力的壓迫，還是被同男人硬生生的綁在了一起。

「……我做錯了事，傷他至深，」蘇瑾昱無力的抬手擋住了眼睛，唇角自嘲的上揚，「所以才會讓他對我心灰意冷……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