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難做了，到時候查出結果，告訴舒雲一聲也不遲。」何稱輕輕聳聳肩，歪頭看著李承乾。

李承乾抬眼輕輕的點點頭，直起身子正打算開口說些什麼，看到了遠遠跑過來的舒雲，便閉上了嘴。

何稱不著痕跡的往後退了退，將自己半個身子藏在李承乾身後。感知到何稱的動作，李承乾側身無奈一笑，輕輕拍了拍何稱的胳膊以示安慰。

「殿下！何郎！」舒雲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在距離兩人一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長樂公主來了，在正殿等著您過去呢。」

「長樂？」李承乾挑眉，沉默片刻後問道，「孔師快到了麼？」他實在是有些疑惑，自己這個妹妹平日里很少出門，總是一個人安安靜靜在宮裡，也不知為什麼，今天會突然過來。更何況，還是這個時間。

舒雲低頭快速的回答道：「孔學士還在路上。」

聽到這話，李承乾點了點頭：「好，你去外面看著，待孔師快到時，來說一聲即可。」

舒雲急忙應下來，聽著李承乾的命令去往外面查看。

何稱四處看了看，小心翼翼的戳了戳李承乾的腰，壓低聲音在人耳邊道：「我在這兒等你？」

「不必，一起。」李承乾回應道，「還走的了路嗎？」李承乾有些擔心的看著何稱還微微有些腫著的腳，一隻手抓著他的胳膊以便他站的更穩，小心翼翼的將人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若是實在走不了，我……找人背你回去。」

「我可以。」何稱挑挑眉，一副不屑的樣子說道，「就崴個腳而已，我不是都走過來了嗎？還走不回去了？」

「那便好。」李承乾低頭笑了笑，快速的放開了何稱的胳膊，轉身抬腳便要往出走。雖說動作語氣極為幹脆，可刻意放慢的腳步確是怎麼也掩蓋不了的。

何稱微微一愣，在發覺到這一點後，也是輕笑一聲，幾步跟了上來。

東宮正殿內，長樂公主安然坐在位子上，輕輕的抿著茶水。她不愧為長孫皇後親手帶大的孩子，一舉一動中都帶了長孫皇後那副溫柔的意味。只見她淺笑著沖一旁的侍女笑道：「兄長宮裡的茶倒是不錯。」

說罷，長樂公主輕輕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皺眉探著脖子朝遠處望瞭望，語氣中帶了幾分自責：「我該晚些來的，迎春，你說這個時間是否早了些。」

那被叫做迎春的侍女身穿黛色宮裙，腦袋上梳著百合髻，是個模樣姣好的少女。只見她一邊為長樂公主添著茶水，一邊調侃道：「公主殿下都來了，還說這些做甚？」

長樂公主清咳一聲，囁怪道：「若是再拆台，本宮便要將你扔出宮去，看你那兩個混蛋兄長怎麼教訓你。」

迎春聽了，也不討饒，只是笑嘻嘻的將茶水遞了過去，撒嬌道：「多謝公主救命之恩行了吧～」

「長樂今日突然過來，所為何事？」長樂公主正打算說些什麼，驟然間卻聽到了殿門口李承乾的聲音，急忙起身行禮道：「見過皇兄。」

「不必。」李承乾快步走到人面前，虛扶一把道，「坐下說。」

長樂順勢起身，抬眼間便看到了李承乾身後跟著的何稱，有些奇怪的問道：「這位是……」不是長樂愛問這些個東西，只是何稱身上的衣裳就說明他並非宮中之人，一個非皇宮中人的人，忽然出現在東宮，還是殿內，實在是忍不住讓人多想。

「孤的門客，明喚何稱。」李承乾回應道，語氣莫名的軟和下來，多了些他自己都發覺不到的笑意。長樂默默坐下，只看見自家禮數周全的兄長拉過一張椅子放在主位邊，輕輕按了按何稱的胳膊讓人坐下，又沖人笑笑，這才自己坐了下來。

一旁伺候著的迎春默默看著眼前的場景，忍不住低聲重複道：「門客？」

聽到這話的長樂身子向後仰了仰，壓低聲音對迎春道：「少說話。」說罷，長樂的視線卻忍不住在何稱身上停留了幾秒，看的何稱不自在極了，只能坐的直直的，發出營業性的微笑。

「母後叫我過來，和兄長一起調查些事情。」長樂重新坐直了身子，伸手從身上拿出一本冊子，輕輕放在了桌上，推到李承乾面前，「這是那些個失蹤宮人的身份整理。」

李承乾低眉看眼那冊子，不由自主的和何稱對視一眼，並沒有拿起那冊子，而是有些疑惑的問道：「你確定？和孤一起查？」

「自然。」長樂肯定的回答道，「不便之處，有我。」

李承乾微微挑眉，心底還是覺得有些奇怪，接過那冊子翻開，餘光忽的撇到了在殿門口來回踱步的舒雲，默默將冊子塞到一旁何稱的手裡：「既是母後的命令，自然應該是聽的。只是孤現在還有課業，怕是要到亥時才能看這些個東西了。」

「無妨。」聽到這話，長樂立即起身笑道，「那我明日再來找兄長。」長樂這一起身，何稱也坐不下去了，雙手有些無措的抓著冊子，莫名奇妙的也跟著站了起來。

只見長樂抬眼沖何稱笑了笑，便和一旁的迎春離開了現場。

李承乾輕輕嘆了口氣，起身目送長樂公主離開後，轉身看向乖乖站著一言不發的何稱，挑眉笑道：「緊張什麼？她還能吃了你不成？」

「我這可是在皇宮哎！」何稱終於鬆了口氣，一下子坐到在椅子上，苦著臉道，「她可是公主，能不緊張嗎？」

李承乾幹咳一聲，往前走了幾步，俯身湊近道：「是在東宮，不用怕的。我現在得去孔師那邊了，你可否先看看這些？」

何稱快速的眨了眨眼，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冊子，默默的舉起手，比了個OK的手勢，低聲道：「沒問題。」

李承乾點了點頭，不放心的繼續交代道：「我過來還需很長時間，你若是有事，直接吩咐就好。」說罷，轉頭看了看舒雲，默默的抿唇：「吩咐舒雲即可。」

何稱笑著點了點頭，抬手拍拍李承乾的胳膊：「知道了，快去吧。」

東宮外，李承乾已經站在門口等待，遠遠的便看到了孔師孔穎達的身影。孔穎達的年紀應該很大了，下巴上白花花的鬍子都被梳理的整整齊齊，儘管臉上有著不少皺紋，可直挺的背卻顯得人年輕了不少。看著李承乾快步朝自己走來迎接，滿意的點了點頭。

不知不覺中，夜色已經降臨，可東宮之中，無論是正殿還是書院都是燈火通明的。

「殿下課業還有許久，郎君不妨先吃些東西墊墊。」舒雲努力的勸著，太子殿下可是特意交代了的。他課業繁忙，可能有時候顧不上何稱郎君，叫自己一定要把人伺候好了。

何稱側眼撇了舒雲一眼，遲疑的開口道：「平日里殿下都是什麼時候下課的？」

「這個奴婢就不知道了，奴婢之前只是在外面做些打掃的活計。只知道殿下課業繁多，大多數時候，就是連飯也吃不上的。」舒雲皺著眉頭想了想，回答道。

這一番話讓何稱都不由得嘆了口氣，他忍不住輕輕搖搖頭。難不成這些個人都不知道勞逸結合的嗎？不然就那麼一直學，怎能達到最好呢？只可惜自己也沒有權利說這些，就算有，也不敢隨意開口。生怕別人把這個賬算到李承乾的頭上。

「那我再看看。」何稱眯了眯眼，嘆氣道。大不了等等李承乾下了課再一起吃些就好。何稱低下頭看看自己小腹上軟軟的肉肉，忽然明白了他們是怎麼來的。

舒雲嘆了口氣，也不再勸，低頭退了出去，在外面候著。屋內的何稱低眉看著冊子上一個又一個被整理出的名單，除了這個，還多出了幾份冊子，都是他特意找來的，那些失蹤宮人的統計。

在這嚴謹的皇宮之中，這些個宮人無論是每日的去向，還是出身都是有統計的。因此查證起來也算是簡單。一旁的紙張上寫滿了只有何稱才看得懂的鬼畫符，這些都是何稱整理出來的共同點。

他皺眉看著那冊子，在心底推演著。不出所料，失蹤的宮人都是些在宮中地位不高，隨時可以被替代的。還有那種無父無母無親人的孤兒，或者和家裡關係極差，不怎麼聯繫的。總之，就是要那種即便是失蹤了，也無關緊要的年輕宮女。

何稱皺眉來回翻看著那冊子，幾乎要將冊子翻爛了似的。

按照時間推算，的確是每七日就要失蹤一人，算起來也快到了日子了。若是兇手還按照這個時間進行的話，明天就會有人宮人失蹤了。何稱只覺得，如果自己不插手這件事也就罷了，一旦插手了這事，還無法阻止宮人的失蹤，怕是要內疚死的。

低眉看著那滿滿噹噹記載著東西的冊子，何稱忍不住揉了揉腦袋，抬頭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緒，強行將自己的注意力集中下來。

「阿稱？還在看嗎？」不知什麼時候，李承乾已經結束了課業，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有些擔心道。

何稱抬眼看了看朝自己走來的李承乾，反應過來了什麼似的，歪著身子朝外面看了看，不出意外的看到了已經加深的夜色：「太晚了，你還在長身體，先去睡。」說完這句話，何稱便繼續低頭整理著自己問道的一些東西，全然不管李承乾的回答。

李承乾輕嘆一口氣，在他課業結束，送走師長的第一時間，便趕來了這裡。果真和他猜的一模一樣，何稱還真就在這兒繼續弄這些東西。

雖說和何稱認識的時間不算太長，但李承乾自認為自己還是挺了解他的。他是個做事極其認真，又極其負責的人。當時自己將那鋪子交給他，他便要好好管理，如今手上拿了件案子，又怎麼會拋下不管呢？

「明日再看也不遲。」李承乾在心底遣詞琢句了半天，最終還是只說出這一句簡單的勸解。

何稱抬眼，緩緩搖了搖頭：「七天失蹤一個，明天是第七天，我今天要是能睡個好覺才怪呢。」

李承乾緩步坐在何稱旁邊，抬手拿過何稱散落在一邊的紙張查看著，察覺到何稱疑惑的目光，李承乾輕輕摸了摸鼻子，低言道：「我陪你。」

何稱抬眼看著李承乾，在聽到這句話的一剎那，噗的一聲笑了出來，他往桌子上一趴，抬眼道：「陪我？算了吧。你明天還有課業吧？得好好休息。」

「無妨，我身子還不錯，熬的起。」李承乾不聽勸似的，注視著何稱的眼睛低聲道，「你睡我便睡。」

何稱抬眼，無奈的嘆了口氣，看著李承乾已經開始著手加入，無奈道：「我最多待半個時辰便休息，我保證。」

李承乾也不回話，只是抬眼輕笑著看向何稱道：「你現在查到些什麼了？」

「都是些現成的東西。」何稱癟著嘴苦著臉道，「先是你之前跟我說過的，七日一次的巫蠱之術，時間對的上。然後便是身份，失蹤的都是些無勢無親的人，這點也合理。還有就是行程，失蹤的人並沒有什麼重疊的行程，或是重合的交際。」

李承乾認真的聽著何稱的話，不時的點點頭，直到何稱說完後，才緩然開口：「能查出這些已然不錯了。」

何稱輕輕搖搖頭，趴在桌上重重的嘆了口氣：「唉，我就是搞不懂，兇手到底是怎麼知道這些人的身世，又是怎麼從諾大的皇宮當中選中這些人的。這一定是關鍵，可我就是找不出來。」

「好了，這些事明日再想也不遲。」李承乾無奈一笑，起身走到何稱身邊，抬手安慰似的輕輕摸了摸人的後脖頸，「你才拿上這冊子多久？能整理出這些已經實屬不易，你總不至於覺得，僅僅只靠這冊子便能找到兇手吧？我們不妨先去休息，明日再繼續，如何？」

何稱輕輕嘆了口氣，抬眼苦笑道：「也好。」

李承乾聽言，低眉笑了笑，伸出胳膊將何稱扶起：「那便去休息？」

「好。」何稱撐著李承乾的胳膊站起身，答應道。

兩人簡單的整理了一下桌上留下的自己畫出的線索，便一同往寢殿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