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兩人在道別後，內心皆是一番波濤洶湧。

歸家路上，穀雨陽十分趕巧，他與對岸放花燈的谷雲峰匆匆對望，穀雨陽第一次因為那不在意的眼神感到放鬆。

穀雨陽腳步輕快地回到他城西的小房，從衣櫃深處的鐵盒裡拿出一對信封，雀躍地等待明天的到來。

另一邊，冬月跑回去，敞開門那一刻，正在和獨燕飛打牌的澄野還以為她被狗追了。

「那個……念珠……」冬月支撐著門框喘著氣。

「你先把氣順了。」澄野過去扶住她，習慣性念叨她傷剛好沒多久就開始鬧。

「澄野，我們去找顧颯景吧，他是師傅的師弟……我們找師傅的舊識，總比依靠那些目標感不強的書信要好。」冬月坐下來，順順氣，再喝水潤潤喉。

澄野一隻手墊著下巴，食指豎起點著側臉，聽到這話，便和獨燕飛打眼色。

「在下方才已和前輩討論過，如今，冬月姑娘無異議，在下這就去取前往紫粵城的路線圖，失陪了。」獨燕飛起身行禮，利索地離開房間。

「澄野，你有見到絢華嗎？」冬月問他。

「絢華啊，在我房間抽屜里，你回房換身衣服吧，我去取。」澄野指了指冬月額前的汗。

冬月應下，回房之後，澄野更快一步，先給她送來了，如此，冬月便洗了身子才拿著念珠坐到床邊。

冬月看著念珠上的咒文，深吸一口氣，將咒文念出來。

語畢，念珠掙脫她的手，在她面前形成一段身影。

那便是劍靈絢華。他五官冷厲絕決，衣裝纖塵不染，銀髮垂落，頭戴樹枝編織的環，上面帶有幾朵雛菊，劍靈沒有性別，但絢華是美又不失俊逸。

「何事？」絢華挽袖坐在桌邊，他目光不視冬月，似乎是鬧脾氣一般。

「絢華，在谷家那天，是我說話過分，我向你道歉，對不起。」冬月坐過去，試圖與絢華面對面。

「絢華，我只想到自己難過，忽略了你和師傅多年情感，師傅的離開，你是比我要傷心千萬倍的。」

出事那天，冬月頂著雨水刨土，最後在一處發現一隻沒有被掩埋的蒼白的手，他用最後的力氣將念珠護住，卻不知絢華的淚珠隨著雨珠盛入趙軒的手心。

絢華如今完全聽不得冬月說「師傅」二字，將臉轉到另一邊，抬袖遮住下半張臉，咬牙堅持不讓自己哭出來。他在恨，恨那天趙軒不讓他出來相救；他在怨，怨趙軒為何不自私一些，將自己帶到黃泉與之作伴；他在悲，悲趙軒離開的時候，孑然一身。

趙軒說過，劍生靈的感情最為單純，他的愛恨情仇只會圍繞他的主人。冬月知道絢華的情緒由何而來，輕說幾句「對不起」，過後，房間恢復了平靜。

直至一聲蒼涼的尺八刺破靜謐的虛假外衣，絢華終於忍不住哭出來，在淚珠落地前變回念珠。

冬月過去捧起念珠，此刻的絢華念珠，很冰冷。

城西顯然不可能聽見如此聲音，第二天一早，穀雨陽就來拜訪，見到冬月的第一件事就是將一個信封給她。

「姐姐，這個給你，先生說，把信放在裡面，不管相隔多遠，對方都能收到。」穀雨陽邊說邊舉起另一個信封，他還說要保持聯繫，他初五就要走了。

「初五？這麼趕？」

「軍校初七就是新學年開學了……」穀雨陽注意到冬月有些疲憊，便道：「姐姐昨晚沒休息好嗎？還是……我給你帶來困擾了。」

「沒有……」冬月搖搖頭：「雨陽，我們決定去紫粵城找顧先生，去問問關於我師傅的事情，過幾天就出發。」

「先生在紫粵城？」

只因顧颯景從不說自己的去處，來去神秘自由，如此準確的地點讓穀雨陽疑惑。

「嗯，一位信得過的人還給了地圖，路上，我會記得給你寫信報平安，你也別忘了。」冬月摸摸弟弟的小腦瓜。

穀雨陽笑著答應，即使他一點也不喜歡被摸頭。

正月初五，谷府外分外熱鬧。

捷依在後巷守到穀雨陽，兩人加快腳步趕去傭人的隨轎。

馬背上的契耶提看見了穀雨陽的小身影，心裡還挺佩服他的。

前些日子，穀雨陽找到在外居住的他，求他幫忙。契耶提也注意過這個男孩，從捷依昭景那裡知道了穀雨陽的特殊，他當時只說，打贏他就幫。

雖然放水，但契耶提琢磨出了穀雨陽的功底，靠西沙人「打從走路就要學會拿刀」的古話而養出的氣魄，契耶提爽快地答應了。

正月初五，宜嫁娶，喜神駐西北，財神駐東北，鞭炮一鳴，吉時到。

【卷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