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瑜朗表面不說，但顯然不太贊同，於是默默的在心底為徐鴻峰點了根蠟。他端過自己的那一份夜宵埋頭吃起來。過了好一陣子，庄文徹突然問道：「你和阿旭是……gay？」

肖瑜朗一時尷尬得不知該怎麼說，他瞧著庄文徹的神色，似乎也沒有對他們是同性戀而感到噁心或是鄙夷，最終他還是點了點頭。

庄文徹狠狠地皺了皺眉，又問了句他怎麼看得出一個人有那種性傾向。肖瑜朗愣怔了下，搖了搖頭，他感覺都一個樣，當時高旭如果不坦白自己的性取向，可能他都認為高旭是個直男。

「瑜朗，你是怎麼發現自己是喜歡同性，對女人不感興趣？」

對於庄文徹這麼直白的問法，他似乎被哽到了，不過看在他們做了四年的大學同學，還是好兄弟的份上，便開始說起他的那個初戀。

「他是高二插班進來的，成績糟糕透了，還天天跑去外面鬼混。而我作為他那組的組長，雖然極不想和他說上話，但每次交作業的時候都要催一下他，因此就被他給纏上了，像個狗皮膏藥似的甩也甩不掉。其實那時我對同班裡的一個女生很有好感的，她長著張肥嘟嘟的小臉，膚色有點暗黃，性格比較靦腆，但人很善良。如果不是賀西嶺兩腳摻和進來的話，估計畢業後，我會向那個女生告白。」

庄文徹注意點好像並不在於過程，而是直接問道：「你們最後是分手了？」

肖瑜朗一下子安靜下來，低垂著眼瞼，呼吸窒了窒，久久才開口：「明明我們之前相處得好好的，也從沒有吵過架，可他……卻是說走就走。」

仍記得在四年前，肖瑜朗向爸媽提到高三學習緊張，來回往家裡跑太麻煩，所以要去學校住宿，他爸媽同意了。

可是待他與那個人確認關係後，賀西嶺跟他說了幾句甜言蜜語，他就屁顛顛地卷著鋪蓋跑到外面和他同居。

然而在聯考的一個月前家人就叫他必須回家裡吃住，給他補補身子，畢竟高三學習壓力大。而肖瑜朗向來比較聽爸媽的話，就算再不舍還是乖乖的回家了。

不過偶爾他會悄悄躲在房間里撥通那個人的電話，每當聽到他說想念他時，他都感到心情很是愉悅，也更有幹勁去複習桌前的一堆資料。

可惜在聯考的前幾天，賀西嶺忽然主動打電話過來。他的嗓音有別於往常，似乎帶著一絲捉摸不透的情緒，但語氣卻出奇的溫柔，「瑜朗，我大哥親自過來找我了，說讓我到美國留學，他已經給我訂了今晚的飛機票。很抱歉，其實我……」

肖瑜朗心咯噔了下，手緊緊握著手機，等了許久也未等到後面的話，但從聽筒中可以聽出那邊聲音有點嘈雜。

他張了張唇，想說能不能去送他，可話滾到喉嚨口卻怎麼也說不出，最後只能緊張的問道：「那我們以後保持聯絡吧，你，你什麼時候會回來？」

另一邊似是靜默了會兒，隨即便傳來嘟嘟嘟的忙音。肖瑜朗愣愣的放下手機，抬頭望向頭頂上刺眼的白熾燈，莫名的他感覺自己眼底湧起一股酸澀。他起身把房間里的燈關掉，然後躺在床上盯著漆黑一片的天花板愣神。

接下來的幾天，他把全部心力投到複習備考中，直到聯考完後，他再撥通那個電話時卻是顯示停機，他發瘋似的尋找一切辦法聯繫他，無論他在聊天工具上發多少信息和語音，都像是石沉大海似的沒有得到一點回應，就好像這個人憑空蒸發了。

肖瑜朗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開始給他找各種各樣的借口，久而久之，連他自己都相信了。

事實上肖瑜朗也不太清楚他爸是做什麼生意，只知道他們家確實很有錢。賀西嶺曾說過他們家族有點複雜，關係也有點混亂，到現在他還搞不清自己是哪個女人生出來的。

而他因與他的大哥鬧了矛盾，才擅自跑到一個小縣城裡，也就是小時候給他餵過奶的沈媽所在的家鄉，然後死皮賴臉地杵在沈媽家門口不肯走。

退休在家的沈媽無可奈何，只好收留他，給他報個普通的中學讓他去讀書，免得荒廢學業。

後來，在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等待與煎熬中，肖瑜朗逐漸學會了調節自己的心態，可是總也難免不會被某種情景，某種事物觸動了他的回憶。

就好比在圖書館的那次，他站在書架前尋找相關專業書籍，然而來回掃了兩三遍都找不到。

他疑惑地掏出一張寫著書號的小紙條，看了下又抬頭細細的找了一遍，就在自己快要放棄時，忽然有人在他眼前抽出一本書：「同學，你找的是這本嗎？」

肖瑜朗不經意抬頭看到一個鄙視的眼神，那種神情以及臉的輪廓和賀西嶺有四分像。

這讓他想起同樣的一個午後，他心急的在找一本複習資料，賀西嶺忽然不耐煩的手一伸，把那本資料書從雜亂的書堆中抽出擺在他眼前時的那種表情。

直到今天，他們相處的點點滴滴在自己腦海中回映時，他才發覺那些細節甚至清晰得有點可怕。至始至終他發現一直都是賀西嶺在寵著他，雖然肖瑜朗一直不明白，也不想明白離開時他說的最後那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明明看似那麼殘忍，可語氣里卻藏著如此深的柔情，那種彷彿把一生的溫柔孤擲，無形中卻透出致命的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