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鏡華沒有閃開，反而坦蕩地從樹上跳了下來。黑色的袍子被風吹起又落下，他就這麼靜靜地站在樹底下，看著沖向他的殷險。

殷險雙手結印，來到他面前時。在軒轅鏡華略帶期待的目光下，殷險突然張開雙手，一把抱住了他，並將他撲在樹幹上。

他倒也沒還手，殷險甚至感覺他的身體也僵硬了，而且氣息溫熱得很。

原本是期待殷險出招的吧，可殷險在一瞬間就收起了所有白靈之氣，毫無防備地抱住了他。

「我不想用你教我的東西來和你打架……」殷險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風吹過，軒轅鏡華的發梢散出淡淡的香味。

「你真的沒認出我嗎，我不信。還是說，你和我一樣，把以前那段記憶給封印起來了？」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殷險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殷險感覺到他的呼吸變沉重了。

殷險的聲音也跟著沉重起來，「但是我在看到你身影的那一刻，封印的記憶就解開了。你知道我在哪看到你的嗎，不是那個山洞，而是在你去過的地方，我捕捉到了你的身影。」

他的手緩緩抬起，搭在殷險的背上。殷險起初還感覺到了一絲溫暖，可下一刻就他的掌心就傳出冰冷的氣息。

殷險不管他做什麼，只想把話說完，不過，也相信他不會傷害自己，不然上次就不會這麼快消失了。

「我變成這樣，和你有關嗎？」

「哪樣。」

「得從三百年前說起了，我親眼看著你弒殺同門，然後拋下我遠走，我不知自己怎麼了，只想忘掉一切，忘掉那一幕，忘掉你。於是，我封印所有關於你的記憶。兩年後，我創立了一個門派叫鏡花盟，現在想想，當時門派名用的就是你的名字，門規都是你曾經教過我的條例！

可是我創下門派後就一走了之了，我躲在一個山洞裡，試圖讓自己死掉。我給自己放血，血都快流幹了，還為此產生了諸多幻覺，可幾天後，我又安然無恙地醒來。我沒有死，可我卻痛苦過。

我又動用內功把自己的五臟六腑震碎，經脈也震斷了，這回我天真地以為自己會死。可第二次自殺給我帶來的痛苦遠遠超過第一次，我一個人在山洞裡，躺在冰涼的青石上，身體痛得在抽搐。比傷害自己時更痛苦的是，我所有內傷都在慢慢癒合，這個過程真的好痛。

第三次，我跟隨瀑布墜入到湖底。這一次我又以為自己會淹死在水底，被水嗆得我的胸膛都腫起來了，我明明已經無法呼吸，幾天後我又從岸邊醒了過來。

我想死，可是死不了，一次次地只會給自己帶來痛苦，然後我就開始尋找不會痛的死法，這樣即便不能成功地死去，起碼不會給自己帶來痛苦。

然而，我又發現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我的樣貌永遠都不會發生變化！

起初我還沒怎麼在意，可十年後呢，二十年後，一百年後，現在三百年過去了，我為什麼一點都沒有變！我不想要永生，師父……我感覺不到自己的靈魂。」

他把心裡話都說出來了，憋了三百年，終於找到一個能說出真心話的人，即便這個人和他站在對立的位置。他抬起腦袋，看著這個人的臉，對方的眼睛閃過一瞬的震驚。

「師父，這事和你有關嗎？如果有，請讓我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