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瀾的心是忐忑的，張晨又何其不是？

張晨還不知道謝瀾為什麼要這麼問，甚至都做好了心理準備，腦海里回憶著自己從以前到現在做過的所有事，以為是自己漏了什麼馬腳，又或者是上次喝醉了，不小心給說漏嘴了？一下子忐忑了起來，嚇得呼吸都急促了幾分。

他其實有想過會被發現的，雖然他以前都是以朋友自稱才對他這麼好。

可真到了這一天，他還是會緊張，緊張到不想面對，會害怕，害怕到想哭，想逃離。

原來，他這麼慫的。

謝瀾的思想觀念並不陳舊，對於同性戀，他不多予評說，如果有朋友告訴謝瀾，他是同性戀，謝瀾甚至會送上祝福，並且毫不驚訝。

他覺得，愛，不分性別，不論男女，沒必要大驚小怪。

然而，當他發現自己喜歡上張晨的時候，還是沒忍住抗拒了一下。

從最開始的抗拒，到最後的坦然，再到最後的一發不可收拾，他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那個什麼都報以無所謂的態度的謝瀾，好像不一樣了。

他變得越來越想和張晨待在一塊，越來越想粘著他，越來越捨不得畢業。

一旦畢業，他就再也見不到張晨了，連找個理由和他一起出來吃頓飯都難。

他甚至覺得自己好賤，明明對方只是把自己當成朋友，才和他玩，和他一起吃飯的，而自己卻帶著這種心思，自以為是，自作多情的單方面把這當成他對自己的愛慕，享受著這一切，享受著他對自己的好。

直到今天，那盆水終於是溢了出來，對張晨的愛意，傾瀉而出。

然而，剛問出口，他就怕了，他怕張晨會說知道，會說討厭同性戀，甚至告訴他，覺得噁心，那他該怎麼辦？笑著回答說，我也是麼？

那自己的心意，怎麼辦……

原本他覺得，愛，不分性別，不論男女，沒必要大驚小怪，現在才發覺，好像並沒有這麼簡單，他覺得，也只是他覺得而已，並不代表其他人，他不覺得噁心，也只是他不覺得而已。

世俗的眼光，世人的偏見。

他怕張晨也是這世人中的一人。

所以，他後悔了。

張晨撐著傘，手抖的差點拿不住，雨勢越來越大，周圍已經沒了什麼人，他們就這麼站在路中央，站了良久，各自帶著忐忑的心，注視著對方。

他們啊，對彼此的愛意，都要小心翼翼。

「知道啊」

假裝很輕鬆的說著話，身子卻不受他控制不住抖了起來，他太害怕了，他怕下一秒，眼前的人就會開口說出他隱藏了這麼久的秘密。

手抖的厲害，腿也是，他怕謝瀾看出異樣，趕忙借著下雨天冷的理由就打算拉著他走。

「好冷啊，我們快回宿舍吧，你看我都凍成這樣了」張晨突然很感激今天下雨，給了他足夠的理由。

控制不住自己身體止不住顫抖的理由。

逃避被他發現自己心意的理由。

張晨，太慫了，就算是有一點希望，只要是沒明確，他都不敢行動，只能小心翼翼，再小心翼翼，甚至出現了逃避心理。

他像是掉在懸崖，進退兩難，爬上去，有希望，可稍有不慎，就會跌進這萬丈深淵。

張晨轉身想走，然而卻怎麼都拉不動站在雨里的人。

幅度太大，雨傘沒打到謝瀾，平時候被張晨細心呵護著的人，就這麼被淋濕了頭。

幾乎是下意識的，張晨就把傘全遞到了謝瀾的頭頂，這下，張晨直接被淋成了落湯雞。

即使被雨淋著，手上的傘依舊還撐在謝瀾的頭頂。

「你是傻的麼，不走，感冒了怎麼辦？你原本身體就弱，要是……」

「你討厭同性戀麼？」

原本還責怪著謝瀾的張晨，話還沒說完，就被他這答非所問的話給打斷了，下一秒，張晨已經被謝瀾拉回了傘下。

「你比我傻，站在雨里給我打傘，別人看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欺負你呢」一邊說著，一邊無奈的掏出紙巾，親自把他臉上的雨水擦了去。

這一連串之前都沒有過的親密接觸，把張晨都給嚇呆了，硬是一動沒敢動的站在那兒，被謝瀾擺弄來擺弄去。

要說被嚇傻的，還不如說是被震驚傻了。

謝瀾，在擔心自己？

張晨能感受到，這種關心，不是朋友之間的關心，可他又怕是自己想多了，硬是沒敢動，也沒敢吱聲，一下子身體都僵硬了幾分，像個木頭人似的，任由著謝瀾動作著。

如果不是眼前的人還是笑著的，張晨都覺得，這肯定是謝瀾燒傻了。

或者是自己燒傻了？

又或者是自己產生幻覺了？

「你......」

「我問你的話，還沒回答我呢」剛開口，下一秒，又被謝瀾給打斷了。

這是不是回答他問題的話，一律不準說啊？

張著的嘴，硬是被謝瀾的話給堵住了，乖巧的閉上了嘴。

現在的張晨，像是一條小狗狗，而謝瀾，就是這狗的主人，張晨被他馴的服服帖帖。

「不討厭～」乖巧的搖了搖頭，張晨已經被謝瀾這一系列的親密接觸迷暈了腦袋，他問什麼，張晨就回答什麼。

突然覺得自己好沒志氣？僅僅是被謝瀾用紙巾擦了把臉，就被迷成了這樣。

張晨這句回答，像是給了謝瀾定心丸，原本還忐忑的心，一下子就放了下來。

不討厭啊......

不討厭就行......

謝瀾是個有什麼就說什麼的人，不願意說的，哪怕是再委屈，也會憋在心裡，倔的很。

這一次，大概是遇上了張晨，大概是因為這是張晨，謝瀾變得吞吞吐吐，變得不敢說，變得矯情，一旦委屈上了，就想立馬和他說，好像只要和他說了，他就會立馬衝出來保護他似的。

張晨，也的確這麼做了。

馬上到嘴邊的愛意，卻在對上他眼神的一瞬間，嚇了回去。

漸漸的，就變成了委屈。

這就像是一場賭博，他們都是男人，一旦賭錯了，那就真的不會有一絲挽回的餘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