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還未使出小區，便有電話接了進來。

按下接聽鍵，齊際一絲不苟到仿如機器人的聲音，瞬間傳了出來，「那個孩子，查出來個大概。」

霍思憶目視前方，嘴角微翹，「你小子效率可以啊。我真的懷疑你是不是每天都不用睡覺，24小時趴在咱們的中樞網上，不放過一絲一毫的消息。」

「你要不要聽？不要的話，我，」

「哎哎哎，」生怕他掛電話的霍思憶，立刻陪笑說好話，「要聽，當然要聽。我剛才，不也是關心你嘛。沒事多來凡間走走，就算看看我家小溪的畫，也是好的，你說是不是？」

齊際沒搭理他，順著自己最開始的那句話，繼續道，「......那孩子完全聽不懂當地方言，雖然穿的是有些破爛的舊衣服，但那孩子手腳身上都是細皮嫩//肉的，一看就不是窮苦人家出來的。一開始村長還以為他們拐賣了人家的孩子，後來死者家拿出了領養證書，這才知道那孩子是他們領養來的。不過，兩個月後，那孩子就溺死在了死者家的水缸里。」

「溺死？」霍思憶眉頭緊鎖，難以置信的反問。

「嗯，溺死。」

「好端端的，怎麼就會溺死在了水缸里？你不覺得這種死法，有鬼麼？」

「有沒有鬼，現在已經無法判斷。當地孩子溺死在水缸里的事情，每一兩年都會出上那麼一兩起，也算不得什麼新鮮事。不過據村民說，其實當時是有人背後嘀咕過此事不簡單。因為當時死者家裡的大孫女已經兩歲了，兒媳婦肚子里又懷著一個，根本沒必要從外頭領養個孩子回來，再說，死者家並不富裕......要不是看那孩子長得實在漂亮，村民一定以為是死者家兒子在外頭偷養的種。」

「那後來呢？」

「後來，他們就把孩子給埋在了後山。也沒人來找過孩子，或者因為孩子死了來找這家的麻煩，所以漸漸的，這事兒也就被當地村民給忘了。直到這次被滅了門，當年知道這個事的，才偷偷說起來，都說是人家孩子家大人，來尋仇了。」

「那他們怎麼不把這麼重要的情況告訴警察？」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唄。再說了，這事肯定不光彩，人都死了，何必再因為當年的不光彩，被人拿出來說嘴呢？」

霍思憶覺得無法理解，於是忍不住評判，「就算大人有錯，兩個未成年的孩子總沒有錯吧？他們知不知道他們這麼做，其實就是在包庇罪犯？他們就不把兩個孩子的冤魂找上他們？」

齊際沒說話。

齊際直接掛了電話。

齊際之所以這樣做，不是因為他不同意霍思憶的評判，而僅僅是，不喜歡把時間浪費在這種無謂的討論之上。

霍思憶自然懂他，聽他就這樣毫無徵兆地掛了自己電話，也沒什麼不開心的。

轉而立即發出語音指令，「撥通鄒宇手機。」

五分鐘後。

鄒宇掛了霍思憶的電話，轉而又打給正埋頭在卷海中苦苦求索的老陸那兒。

又過了五分鐘後。

掛了電話的老陸，沖前排和他之前一樣埋頭看卷宗的烏弘以及蘇淼大喊，「更換搜索詞，鎖定七年前失蹤的三歲男童。標準國語。」

「啥？」

兩個人嘴上問著，手上已經很誠實的按照老陸的話去做了。

一刻鐘後。

「老陸，按照你給我們的條件，當年失蹤兒童中，符合條件的，一共26人。當然，這是失蹤人口檔案庫總備案的，沒有備案的，」

老陸擺手打斷烏弘的擔心，「這孩子被帶到死者家裡時，雖然身上穿的破破爛爛，但露出來的肌膚細皮嫩//肉，絕對不是從什麼山溝溝里出來的農戶家娃娃，按照之前井隊給咱們開會時說的，這孩子丟失後，家裡人一定會報案，報了案，咱們的庫里就一定會有記錄。所以我認為，當年那個男孩，就在這26個孩子當中。」

原本打算鏖戰通宵的蘇淼，見這麼快就將目標鎖定到了如此小的一個範圍內，心中不禁信心大增。

甜甜的嘴巴不要錢的拍起了馬屁，「行啊，陸老師。您真不愧是當年能和咱們井隊齊名的資深老刑偵，跟著您，可真能學到不少好東西呢。」

老陸訕訕地撓了撓腮幫子，「唉，我到希望是我的功勞啊。可這，確確實實，是別人喂到我嘴裡的。」

見老陸雖面有訕訕之色，卻並不因此而惱怒，於是蘇淼大著膽子追問了句，「那是誰啊，怎麼這人，這麼有本事？他怎麼就能確定，孩子失蹤時，正正好好是三歲呢？」

說到這兒，她突然瞪大雙眼，「莫非？」

烏弘有些緊張，生怕她一個才來一年的雛鳥，說出什麼不妥之詞，「莫非什麼？不知道，可別瞎議論。」

蘇淼卻根本沒體會到他的好意，沖他趕蚊子似的揮揮手，繼續道，「莫非這個人，就是他們口中一直傳說的神探？」

斜睨了一眼暗自鬆口氣的烏弘，老陸憋著笑，想逗逗這個比他家娃沒大幾歲的女娃娃，「那你都知道這個神探什麼呀？」

蘇淼一挺還處在少年期的胸脯，有些驕傲的回答，「我知道的，還不少呢。我聽說啊，這個神探，今年已經六十多，長得矮矮又胖胖，好像一個彌羅佛。他還是一個單身，一輩子都沒找老婆，因為他有強迫症和嚴重的潔癖，所以沒有哪個女人能受得了他，他平生唯一愛好，就是收集線索，幫警方破案。」

定力差一些的烏弘，只能用低頭拚命扣腦門，來掩飾自己想要狂笑的心。

而老陸的定力，就顯而易見比他高了不知道多少個層次。

聽了蘇淼這個明顯不知道被隊里哪個缺德鬼，給帶偏到一騎絕塵的信息，還能忍住所有的表情，認真點頭，「沒錯。你果然知道的不少，甚至比我知道的，還要多一些。不過，這可是咱們刑偵大隊的秘密，你一定要注意保密，保護好這個重要線人哦。」

得了肯定的蘇淼，笑得很是得意，「放心吧，陸老師，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我心裡有數的。」

「行了，大家休息一下，先去吃個飯打個盹啥的，都成。半個小時之後，咱們開始對這26個孩子，進行一一確認。爭取今晚弄出個最終結果來。」

「是。」

與此同時，蘇淼口中那個『矮矮又胖胖的六十歲孤寡老神探』霍思憶，正帶著一副超酷的墨鏡，倚在他那輛價值兩百多萬的SUV車頭處，對著眼面前的三岔路，左右觀瞧。

往來車輛經過他身邊時，都忍不住踩一腳剎車放緩車速，抓緊時間欣賞一下這抹難得的風景。

面對那一道道毫不遮掩的目光，霍思憶從來都有本事完全無視。

按他的話說，這就叫天生麗質難自棄，沒辦法，小爺我就是這麼英俊瀟灑人見人愛，再說了，給人多看兩眼，也不掉塊肉。他/她們除了吞口水，還能咋樣？真當小爺我當年被爺爺丟進部隊那好幾年，是白丟的麼？

更何況，他這會兒的心思，真的全都放在了眼面前的三條岔路上。

這三條路，嚴格來說，其實只有兩條。因為其中一條，是死者家過來的方向啊。

剩下的兩條路，每條都直通S市，區別只在於，一條能上高速要收費，一條坑坑窪窪但不收費。

可不管哪條路，交通監控都只能照到路口的這點位置，嫌犯人在路口下了腳踏車後，推著腳踏車在路基上橫向走了不到兩米，便走出了監控範圍。

而那段嫌疑人最後消失的路基，霍思憶剛才已經瞧過了，一簇一簇低矮的灌木之間，只有沒過腳面的雜草，以及各色生活垃圾。沒發現什麼可疑痕跡，或者可疑物件。

不過霍思憶本身，也沒打算從這裡發現些什麼。

畢竟，此時距離案發，已經過去了整整八天。

八天，任何肉眼可見的與本案有關的丟棄物，不可能還好端端的躺在這裡。

要麼，已被拾荒者撿走，要麼，就是被同步追蹤到這裡來的警察，帶走了。

好吧，就算真的有，霍思憶也沒打算跳下路基去垃圾堆里親自翻看。

他的潔癖，不允許他做出這麼沒有格調的事情。

可就算什麼可疑痕跡都沒瞧見，霍思憶仍傾向於嫌疑人將腳踏車丟到此處，趁著夜色變裝之後，徒步一段路坐上接應的車，或者接應的車，原本就等在這附近。

之所以他認定嫌疑人一定變了裝。

還是源於小溪的一句話，小溪在鄒宇他們走後，對他說，『那個女人，是暗紅色的。』

暗紅色，在小溪色譜中，屬於悲壯、自律、謹慎的顏色。

一個謹慎的人，一定不會忽略，即使坐在車裡也會被幾百米一個的交通監控拍到的事實。

所以，她一定會變裝。

而最大的可能，是變成女裝。

這正好也能呼應，為什麼監控中的她，刻意把人們對她的初始印象，誤導成了男性。

而之所以沒瞧見疑犯的腳踏車，霍思憶相信應該是被後面路過的人，給順手牽了羊。

這倒也不失為丟棄證物的最佳辦法。

那麼，眼前只剩下最後一個問題，兩條路，她會選哪一條，進入S市？

想著想著，霍思憶嘴角露出一抹壞笑，順手錄了段視頻，給正和村民『親切』交流中的鄒宇，發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