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點。

不見太陽。

也不知是太陽已經落山，還是被烏雲給遮擋住了。

霍思憶趕到時，遠遠就看見街道兩邊停著幾輛警車，以及好奇的圍觀群眾。

他慢慢轉了兩圈，找了個露天停車位，將他那二百多萬的SUV停了進去。

車熄火後，他先取下手腕上那塊價值不菲的鑽表，然後再取出一副黑框眼鏡戴上，最後把劉海拉的整整齊齊蓋住整個額頭......

一番折騰之後，雖然遮住了些許他那好看到帶著侵略性的容顏，卻平添了幾分稚嫩與乖巧。

讓人看了會忍不住母性大發的rua一rua。

果不其然，剛走到圍觀人群圈外，就得到一牽著小狗的大媽熱心腸解說，「有個男的在這裡自殺啦，流了好多血哦，作孽額。」

另一位大媽轉過身來，看著霍思憶誇張地拍著自己厚厚的心口，「誒呦呦，真是嚇死人了我跟你講，那麼長一把刀，」說著，伸出胖胖的兩隻手，比劃了個足足兩尺長的距離，「那麼長一把刀喏，直接就捅到肚子里去的呀，誒呦呦，我都不敢看得喏。」

不，大媽，您敢，您瞧您觀察得多仔細。

「人死了哇？」其他好事者追問。

「抬上救護車的時候，好像還沒死，不過我覺得也快了，活不成的啦，那麼長一把刀喏。」

「為啥呀？為啥呀？報復社會？」

「報復社會，你懂不懂什麼是報復社會，報復社會嘛，是殺別人的，你看看誰報復社會，哦，報復到自己身上噠？」

「哎，哎，別打岔，聽大姐說，大姐，那男的，到底為啥自殺呀？」

被稱為『大姐』的大媽，笑得十分開心，「好像是被女朋友給甩了。說要死給女朋友看。」

霍思憶還未來得及聽大媽往下說，就見伍得得已經朝他小跑過來，他連忙越過人群迎上前幾步。

身後，是以大媽為首圍觀群眾的驚呼聲，「哎呦呦，這個也是警察啊？」

「不能吧？長得這麼嫩，大學肯定還沒畢業呢，不可能是警察，肯定是親戚朋友啦。」

「應該是普通朋友，我看他一點也不緊張的喏。」

「切，有什麼好緊張的，我就瞧不起這種受到一點點小挫折就要死要活的男人！」

「就是，為了個女人就要死要活的。」

「肯定是彩禮出不起啊，要我說，現在這個彩禮，我一個過來人，都覺得有些離譜......」

很快，這些雜音便被霍思憶徹底甩在了身後聽不見的距離。

「情況如何？」

「還在搶救中。」

「剛才鄒宇電話里沒說清楚，怎麼就會鬧到自殺的呢？」嘴上問著，霍思憶仰頭，視線從正對著街心花園的那幾棟居民樓緩緩劃過。

伍得得湊近一步，壓低聲音道，「被趙雨柔那個女人給逼的。那個女的答應他，只要他死，就放了初七，他照做了，卻被那個女的擺了一道，我們再沒打透過那個女人的電話，隊長和副隊他們分別去了你給出的那十一戶人家所在單元守株待兔，但直到現在，也沒看到誰家把初七給放出來。」

他們也過去了？

那豈不是要和喬老二那廝撞上？

正想著呢，口袋裡的手機便應景地發出震動，掏出一看，正是鄒宇。

「喂？」

電話那端傳來鄒宇咬牙切齒又不得不壓到極低的聲音，「喬老二被你派過來幫忙了？你怎麼不跟我說一聲？你知不知道他差點被井隊當成壞人給抓了？抓錯倒也無所謂，可如果正好被那個瘋女人看到，因此而暴露，你說會不會刺//激她進一步發瘋？」

霍思憶顧不上多解釋，「他人呢？你讓他接電話，趕緊的。」

鄒宇氣呼呼地哼了一聲，隨即聽筒內傳來輕微且快速的跑步聲。

過了十來秒，聽筒內便傳來喬老二弔兒郎當的聲音，「咱先說好，要不是他們耽誤事情，我肯定能在一個小時內交活兒，所以雖然現在，嗯，過了七分鐘，但是那個多加的十萬，你別耍賴。」

一聽這話，霍思憶就知道有戲，忙道，「我什麼時候賴過你的帳？快點告訴我結果，要是說的准，我再加你十萬。」

喬老二大喜，立刻說出答案，「六棟二單元404。」

話音落下，聽筒里又隱隱傳來井隊和鄒宇急急忙忙的部署聲。

霍思憶拍了下伍得得，示意他跟著自己走，邊走邊繼續追問，「說說你的理由？」

「嘿，理由？你還要什麼理由？不都是你出的主意，我只是按照你說的做的呀。」

霍思憶環顧四周，發現自己正好走到了方圓五米之內都沒人的空地之上，便壓低聲音道，「喬老二，我不敢出錯，這個孩子，是烈士的遺孤。」

電話那端的喬老二愣了一兩秒鐘，隨即罵道，「C，你TN的怎麼不早說？讓我賺這昧良心的錢？」

頓了頓，正色沉聲道，「那十一戶中，有六戶，在我拉了電閘後跑出來查看的，我也趁機死皮賴臉找各種借口看了下這六戶人家的內部情況，都不符合你說的條件。剩下五戶沒出來人的，其中一戶電錶沒在走字，一戶電錶雖然緩慢走字但門縫底下都是小廣告，一看就是家裡長時間沒人的，而且我核對過你給我的那張『僅供參考』，發現這兩戶確實登記在『因故空關』那一列里。」

霍思憶暗暗點頭，喬老二這人看上去弔兒郎當，一付不談感情只談報酬鑽到錢眼裡的模樣，但實際上，卻膽大心細很有原則和底線。

「剩下的三戶麼，就按你說的，裝成喝的醉醺醺的模樣，直接上去砸的門，」

話未說完，便被霍思憶打斷，「行了，不用說了，我看到你了，快過來。」

說罷，不等喬老二答應，便率先掛斷電話，擰身走進六棟二單元。

時逢晚飯時間，樓道里飄散著誘人的香氣，從這香氣中，隱約能猜出大抵都燒了哪些菜。

剛轉過二樓轉角，往三樓上時，就見井隊迎著霍思憶下了幾個台階來到他近前，然後居高臨下地拍拍他的肩膀，壓低音量沉聲道，「多謝。這次，又多虧了你。」

霍思憶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我能幫上忙，還不是因為隊里人手嚴重不足？要是人手夠、時間夠，這些小事情根本輪不到我插手。」

瞧瞧人家這情商！再想想自家那就知道頂嘴愣頭青傻兒子，井隊心中不由得感慨萬千。

他身後的鄒宇卻把注意力放到了霍思憶今天的髮型和裝扮上，一個沒忍住，調侃道，「你今天這玩兒的哪一出？不會是接到我電話時，正和小溪做什麼奇奇怪怪的遊戲呢吧？」

「去你的吧你！」霍思憶邊隨著井隊往上走，邊沖著他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現在什麼情況？」

鄒宇沒回答，抬手對著自己的耳機敲起了簡單的摩斯密碼。

趁這個功夫，井隊壓低聲音對他道，「我們查到第三家，就碰到了你朋友，不是我說，也別怪我們弄錯，誰讓這小子長得獐頭鼠目也就罷了，行為舉止還鬼鬼祟祟的，不過既然他是你派來的，他又跟我們說他已經查完了，就是這家沒跑，我們也就把這家當成了目前主要準備攻克的目標。」

已經到了三樓轉角的霍思憶抬頭往上瞧了瞧，發現少了好幾位刑偵隊的熟悉身影，於是猜到一兩分的問，「牛躍和無爭大哥他們，都已經去找狙擊位了？」

井隊點頭，抬手朝前後畫了個半圓，「飛虎隊的支援很快會到，在飛虎隊到來之前，他們先分別去了四棟和八棟樓頂。」

四棟正對著六棟的卧室和客廳，而八棟則只能看到目標房間的廚房和衛生間。

而站在六棟的這套目標房屋內，也正好能觀察到警察進出四棟三單元的一舉一動。

也正因此，井隊才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相信喬老二的判斷。

正說話間，結束用摩斯密碼對話的鄒宇走近幾步，「牛躍這邊什麼都觀察不到，卧室和客廳都拉著厚厚的窗簾，沒露一絲縫隙，但卧室和客廳都亮著燈。倒是白大哥這邊，剛才透過衛生間窗戶，隱約看到個人影一晃而過。」

井隊皺著眉頭沒說話。

一刻搞不清楚趙雨柔和初七在屋內的實際情況與位置，他就一刻不敢下令破門硬闖。

鄒宇眼珠轉轉出主意，「要不，還是老辦法，假扮樓下住戶和物業，上去敲門試試？就算她不開門，只要她靠進大門，我們也可以趁機踹門，我就不信她一個弱女子，躲得過這一踹。」

霍思憶不認同地搖頭，「你沒發現這裡的門都是朝外開的？就算你能一腳把門鎖踹壞，朝外的門軸也不可能將門彈到她的身上，你能保證被激怒的她，不會利用你們進門的這幾秒鐘，做出什麼讓你後悔終生的事？」

包括井隊，也在霍思憶話音落下後，皺著眉點頭道，「思憶說的沒錯，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咱們還是要穩妥為上等待時機，千萬不能因為一時心急，而前功盡棄。」

可時機，到底什麼時候能來？

此時的大家，心裡都沒有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