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別苑之後殷平楚和千憶同蕭梓吟一起去看望了白筱凝。

白筱凝也還沒有休息，仍在研究白日里的那張輿圖。

「三姨」千憶雖然有幾年沒有見到白筱凝了但還是記得當年歸雲山莊那個溫柔的三姑姑。

「憶兒長大了。」白筱凝親自給千憶到了一杯水感慨道。上次見的時候還是一個牙牙學語的孩子，如今已是名滿天下。

「三姨還是一樣漂亮。」對於哄女孩子這件事千憶無師自通。

「還好不像辰玗知。」白筱凝一向如此堅定地不喜歡辰玗知，而辰玗知也為了不惹嫌棄並沒有過來。

「像子寧。」殷平楚開口，不管世事如何變遷他永遠是那個自己，不會被世事所擾，所以一直那樣樂觀，活得那樣開心，可惜他卻沒有得到世道厚待。

「是像。」蕭梓吟也開口附和。子茹才是那個在子寧身邊長大的孩子，可惜她卻是最不像子寧的那個，太偏執了。

「臉上還疼不疼？」蕭梓吟看著他那已經開始落疤的傷口問。

「不疼的，三姨不用擔心。」千憶反過來安慰白筱凝。

白筱凝啞然失笑，仔細觀察了傷口知道已無大礙開口安慰：「男兒家受點傷不算什麼的。」

只是那樣好看的容顏都被這一條傷口給毀了，年紀還小難免介懷。

「娘親說以後不會留疤的。」千憶看向蕭㺭殷，「即使留疤也沒什麼，憶兒還覺得更好看呢。」只是身體髮膚受之父母要愛護。

「三姐你看。」蕭梓吟無奈地看向白筱凝，她那這自成一派的審美可不是被千憶學到了十成。

白筱凝自得：「三姨也這樣覺得。」

「你回歸雲山莊之後就不用回太子府了，來年我去接你，我們一同去釋凌。然後我就不回來了，你有什麼打算？」等他們敘的差不多，殷平楚看了看時辰表明了來意。

白筱凝點頭，對於殷平楚的安排並不感到意外：「我自己安排就可以了，不勞太子費心了。」並沒有要將自己的打算告訴殷平楚的意思。

殷平楚也沒有追問：「有什麼需要就和我說。」

白筱凝點頭，將他們進來時她在看的輿圖遞給了殷平楚。

「這是兵力布防圖。」作為一個曾經領兵的將軍對於紆雲的兵力自然十分了解，自從知道那些人的手伸到了軍隊里白筱凝就已經在針對情況對兵力布防做了調整。

殷平楚坦然接下道謝，雖然白筱凝是女子但他從來不懷疑她的軍事才能。

見白筱凝這裡確實沒有他可以幫忙之處，殷平楚帶著千憶離開，走到門口又回頭道了一句：「保重」。

白筱凝神色無波地點頭。

千憶感覺到殷平楚一瞬間情緒有些低落，不動聲色地伸出小手握住了他的大手。

殷平楚感受到手上載來的溫度，垂下眼簾看了一眼那隻緊緊握著他的小手，他自己前路未明，一切都是徒勞，再等等吧。

第二日一早蕭梓吟就帶著寧八出門，也沒有叫車馬，從城西緩緩向城中而去。

薄日將透，路上行人紛紛，大多是擔著物件去趕早集，越往城中走兩邊的小攤也漸漸多了起來。賣柴火的，賣蔬果的就那樣臨街而放，熙熙攘攘，熱熱鬧鬧。

當然最吸引人的莫過於各種冒著熱氣的吃食鋪子，左邊那家掀起蓋子是熱騰騰的白粥，右邊那家是用來煮麵的高湯，還有那蒸籠端起之後白白胖胖的包子。

蕭梓吟看著這滿目的生活氣息眼中滿是欣慰，他們這麼多年來守護的就是這樣的人間煙火。她自小長於無汐島，島上常年只有他們幾個人，有的就是海浪聲。後來她第一次下島就被這樣的熱鬧所吸引，沒有大富大貴，雞毛蒜皮的事滿地都是，但每天都是一個熱鬧的開始，孩童嬉戲，男丁為家庭奔波，女子在家中操持家務，輕易就能滿足，歡樂那麼容易。

蕭梓吟信步走進一家鋪子，寧八熟練地點好吃食在旁邊坐下。

「好多年不見這熱鬧景象了。」

從當初和辰玗知歸島已有八年光景，下島之後立馬奔赴了北鄴，那裡的百姓北戰爭和疫病所籠罩，表情是麻木迷茫的，後來從北鄴一路走來為了不暴露也不曾張揚，匆匆趕路。如今終於可以休息一下了。、

「這裡永遠都會這樣熱鬧，天下都會的。」寧八出言肯定道。

祁苑與蕭梓吟費盡心力培養出來的人當然不會只是拿來做侍衛這麼簡單，這些年的事也都有他們的身影，對於事情的了解程度並不比蕭梓吟少。

「會的，會的」蕭梓吟緩緩環視了一圈呢喃道，只是低沉的語氣里卻滿是肯定。

「客觀你的白粥，包子，請慢用。」雖然是路邊小店速度卻一點不慢。

蕭梓吟抽出筷子遞了一雙給寧八。

「小八的習慣還是沒有改啊。」還是白粥包子。

「白粥包子永遠都是最香的。」也是在一個這樣的秋日早晨，她將他從街頭的草垛裡帶到了這樣一個鋪子里，給他點了白粥包子，問他要不要和她回家，他看著眼前的空碗點頭，然後他就有了一個家，再不缺衣食，還可以讀書習武到如今可以獨當一面。

「不用多久小八也就可以有一個自己的家了，娶妻生子。」寧衛十一人，這些年除了幾位特殊的已經成親了大多都還沒有成親，條件不允許，不過馬上就好了。

「這就不用姐姐操心了，主子都安排好了。」

蕭梓吟一怔：「子寧和你們聯繫過了？」

寧八點頭：「每一個都聯繫過了。」

蕭梓吟笑：「怎麼你們每個都聯繫了到我這裡就連封信也沒留？」

寧八看著那落寞的笑顏心中一痛：「大概是不說姐姐也都能懂。」是安慰也是陳述事實。

蕭梓吟低頭喝粥，她還和另一個人一起吃過白粥包子，那個時候的他懵懂可愛，似是不相信白粥包子可以那樣好吃，因為他喝的白粥都沒有幾粒米，包子從來沒有吃過，都是又硬又冷的饅頭還有剩的飯菜。

他長那麼大就見過冷宮裡的兩個宮女和太監，四角的宮牆，一方天，幾顆花木是那些年他的全部。看著熱鬧的街市會不適應，雙手緊緊抓著她的手，那樣依賴地看著她。

也和小八一樣就因為一碗白粥一份包子就那樣全心全意相信他們。

他們目的並不單純，只是將他拉入了更深的深淵，他卻從不曾回頭，那樣和他們一起前行。如今黎明在前他卻沒有看到。

「主子肯定不會希望惹姐姐不開心的，姐姐要是也步了主子的後塵我們這麼多年所做的又有何意義？」對，即使百家諸子讀盡，在他們心中他們所做之事並不是為了天下大義，不是為了黎明百姓，僅僅是因為主子與姐姐的目的是如此他們才會如此全力以赴。

主子雖是身體沉珂病故而亡，但又何嘗不是因為這些年操勞過度，身體受不住了。姐姐以身養蠱雖然成功了可解毒的時候稍不注意誰也說不好會不會出意外。當初受了傷沒有恢復就開始養蠱這些年又深受蠱患折磨身體難免比尋常人弱幾分，雖然這幾日她刻意表現的如常但對於他們這些見過那些年那個血雨腥風裡還滿目明媚的姑娘而言怎麼會察覺不到她不時的力不從心。

「你呀！都說此間事了你也就該過自己的生活了怎麼還操心這些。」蕭梓吟拿筷子敲了一下寧八的額頭，反問：「都這麼多年了我會照顧不好自己嗎？」

寧八撇撇嘴低頭喝粥沒有回話。

蕭梓吟看著顯然鬧脾氣的寧八眼中終於浮上了幾分笑意，當真是長大了啊，都學會鬧脾氣了，哪像當初她說什麼就是什麼，一點自己的想法都沒有。長大了，長大了好啊，不然假如她也離他們而去還得操心擔憂他們。

離開熙攘早市，他們又去了北市，那裡布莊，酒樓，玉器珠寶，書齋林立，往來大多是衣著光鮮亮麗的王公貴族。

在蕭梓吟流連了幾家玉器店之後寧八大概明白了她的想法，給她推薦了幾款適合千憶的玉器。

「會不會顯得不誠心？」畢竟是第一次陪他過生辰。雖然這段時間相處看來一切融洽但畢竟沒有做母親的經驗，生活的環境也沒有給她更多的借鑒機會。

「可以買一塊玉親手雕。」離千憶的生辰還有四日，縱然不能雕的如何細緻但簡單點的玉佩鎮紙之類的還是完全可以的。

蕭梓吟想了一下認可了他的建議，島上枯燥除了學習醫術也同二哥學過雕刻，雖然時間有些趕但也不是做不了。

吩咐了店家一聲，進了雅間挑選玉石。

「客官，這些都是店裡上好的毛玉。」掌櫃親自端著玉石進來。等門關嚴實了之後掌櫃的無聲向蕭梓吟行了一個禮，推開櫃子打了一個請的手勢。

蕭梓吟示意它們留在外面獨自一人走進了密道，密道不長，幾個彎之後就到了盡頭，按下開關，眼前的牆壁緩緩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