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日子。從來就沒有人知道什麼時候會到頭。

真正讓玄文覺得到頭的時候，是龍宮傳出西海公主已有身孕之刻。

那一瞬間，玄文忽然覺得，自己一直住在這龍宮上位太子殿中，似乎有些不合時宜。

他踟躕著，便去找了禁淵。

提出自己想要換一個住所得想法。

當時的禁淵大概是在外剛剛廝殺回來，整個人身上散發著血氣和冷氣。

當時的他，正在默默擦劍。

半響，聽即玄文說完換寢殿時，禁淵的手驟然一頓，長久道：「你要換哪個住所？」

玄文思量片刻，覺得自己此時說出任何一處住所，似乎都不太適當，他便默默道：「都可以。」

良久。禁淵沒有發聲，只是仍然擦拭著自己的劍柄，然後終於從喉腔中吐出那字：「好。」

玄文如此，便從太子殿中搬了出來，到了一處龍宮內較主堂偏遠的偏殿。

這件事，整個龍宮中的下人，均保持著一種詭異的沉默，沒有人上前敢問。

但大家都知道，這定然是得到過太子默許。

也沒有人敢前去這一處小小偏殿。

玄文，又恢復了昔年，他曾在海底監獄之中的情景。

·

花流回到龍宮之後，大概是這血液入體，整個人腦中居然莫名覺得昏昏沉沉，偶爾閃過一兩個記憶碎片，彷彿是自己曾經落下深海，被一隻蛟所救。

但記憶碎片太過碎片，他什麼都記不清，就連腦子，都模模糊糊。

夜晚，當花流因腦中過於迷糊犯困而昏昏睡眠之時，天淵慢慢來到花流身邊，坐在花流寢榻。

當初花流給出的那顆心血，此時便已然物歸原主。

只是，這心血離開主人身體太久，已經有所殘缺。

半響，天淵手中緩緩移動，而這靈力慢慢從四方匯聚，移聚到這躺著的人身中。

沒有人能夠剝奪誰的記憶，就連地底黃泉，也不敢如此大言不慚。

一個人所謂的失去記憶，只不過是失去了打開這記憶的鑰匙，而記憶本身，卻還是停留在那裡。

半響，天淵手指靈力流動，輕輕在花流眉間一觸。花流那睡覺著都還擰著眉的神色，驟然消散。

轉而代之的，是一種安詳、寧和慢慢出現在花流的表情之中。

一切相觸，均有結果。

·

玄文大概是終年習慣了孤獨，就連這海底之中，沒有人能夠和自己說話，也都覺得沒有什麼了。

他每日都過得十分平淡。大概便又恢復了昔年在海底監獄時一般的生活。

也許是自身已經習慣，他已經不太覺得這樣的生活有什麼了。

如果不是那種聲音，玄文大概一輩子都可能如此生活下去。

有天，他在海底澆花之時，心中突然像是有什麼在吞噬他的心神。

他驟然身體無力，瞬間倒了下去。

此時周邊無人，剎那間，他的身體彷彿根本不屬於自己，心中莫名像是出現了別人在說話的聲音：

「——就這樣一直過一輩子，難道你真的心甘情願？真的要背負顓頊一族罪人的身份屈辱的活在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