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種跡象都在說，有姦細。

可蕪守宮裡的人基本上從小就呆在蕪守宮，而且都是在蕪守宮所長大的，這些從小長大的，會背叛？所以，究竟誰是細作？

無從得知，沒人查，也沒人問。

顧淵現在根本沒心思去想別的，只想守著溫千柳。人還活著、健康的時候不對他好，快死了才流露溫情，顧淵都唾棄自己。

趕路趕了一月，總算到達京城，只是他們人數眾多，聲勢浩大，進到京城裡面去未免太顯眼，若是出事，會牽扯進許多無辜之人。大部隊索性就呆在城外。

雖在城外，但也是里三層外三層的大院，而溫千柳則養在後院。已經一個多月了，還沒有蘇醒。

今日穆青照例給溫千柳把脈，脈象很亂，中了三大毒還被走屍咬，想活也難。穆青想起那日溫千柳笑臉盈盈地抓著他的手劃了一筆。如果他成功將人帶走，溫千柳是不是不會被咬，是不是不會昏迷至今。

如果他將他帶走藏起來，他可以安享晚年，如今大勢已定的局面或許因為他的消失而改變，而他穆青仍舊是趙國人，仍舊是蕪守宮的人。

「如何？」

穆青起身，「不見好轉，脈象很亂，至於何時才能蘇醒……恕屬下無能。」

一月下來，顧淵憔悴了很多，眼底青色，眼內血絲滿布，下巴冒出的一截青茬在宣誓它的主人已經許久沒有打理它了。

顧淵擺手。

穆青並沒有告退，而是道：「宮主，在很久之前我就跟您說過，溫千柳若是重傷、昏迷六次，第七次昏迷就再也醒不過來了，現在已經六次了，他的身體已經強弓末弩，恐怕時日不……」

顧淵抬手打斷了穆青。

穆青不顧尊卑，不顧身份，直言直語道：「若是在一開始知道他會成為你的重要之人，就不該選他，更不應該下毒。」

顧淵沒有責怪穆青，只是難受地握著溫千柳的手，眼中凈是悔恨。

穆青想了許久，他覺得他應該坦白，正是因為他希望和平，他希望一直是蕪守宮的大夫，一直是穆青，可終究會有那麼一天……

穆青最終還是道：「宮主，我其實是——」

敲門聲響起的同時，傳來關曉玥的聲音：「宮主，一位自稱是您弟弟的人找您，是……宮裡那位。」

顧淵皺眉，起身，因為坐的時間太長而導致腿部發麻，顧淵緩了一會兒，他對穆青道：「下去吧，晚點兒再來看他。」

穆青欲言又止，只能道了聲是。既然被打斷，那麼現在並不適合說出來，再等等，總會有時機的。

溫綠溫意一直在門外候著，自從溫千柳墜崖，溫綠的自責就沒有斷過，如果他再快一點，再厲害一點，公子就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都怪自己！怪自己無能！

待房間沒人後，床上躺著的人睜開了雙眼，他就這麼看著頂上，良久，才慢慢起身。剛才穆青與顧淵的對話他聽得一清二楚。

其一，他時日不多了。

其二，穆青有秘密。

顧淵當時安頓他的地方明明很隱蔽，怎麼就被殺手給盯上了？走屍尚且不說是自己來的還是有人刻意而為之，就說那兩波殺手都有問題……

嘔……

有些頭暈想吐，渾身乏力。

也不知道在外面守著的是誰的人，他現在並不想讓別人知道他醒了。

顧淵……

既然時日不多了，就沒必要……

溫千柳閉上眼睛，似乎累了。

沒必要談什麼喜歡不喜歡了，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有一些東西，不屬於他，求也求不來，既然如此，就不必強求。

溫綠日常端一盆熱水給溫千柳擦身體，他一邊擦一邊說話，「公子啊，我們到京城有一個月了，京城可熱鬧了，什麼都有。對了，今日出太陽了，你這一睡，把除夕都給睡過了，雖然出太陽了，但是還有些冷。我就把厚衣服都給你拿去曬了，等你醒了就能穿了。」

「公子，你什麼時候醒來看啊綠一眼啊？都怪我，若是我再強一點！你就不會——」

溫綠一頓，因為溫千柳的手搭在了他的手上。

他聽見溫千柳很溫柔地說，「不怪你。」

「公子？！」

溫千柳把食指放在唇邊，他墜崖時最後的記憶，是溫綠拚命地奔向他，他想他並沒有白來一趟，還是有人願意為他奮不顧身的。

溫千柳對溫綠道：「謝謝你，溫綠。」

溫綠似乎傻了，他結結巴巴說著什麼，有些不敢相信他家公子醒了，他小心翼翼地伸手碰他家公子。

溫千柳任由他，只是配合道：「是活的。」

溫綠顧不上身份有別，激動地抱著溫千柳又哭又笑，「公子、公子你終於醒了，你不知道阿綠有多擔心你！」

溫千柳摸了摸溫綠的頭。

門開了又關，進來一人，他的腳步聲略急，有些亂了節奏，進來的是溫意，他瞪著通紅的雙眼跪下，「公子……」

溫千柳溫和地笑著，「快起來，我沒事，我現在好好的。」

溫綠溫意情緒激動了好一會兒才消停，溫綠把所有吊墜拿給溫千柳，「公子，你給我的東西我有好好護著，都在。」

溫千柳接過，道了聲謝謝，然後對溫意道：「要勞煩你找人去京城內打聽打聽，最近發生了什麼怪事，然後再查查看，皇宮是不是有什麼醜聞。」

溫意不問為何，只是抱拳行禮，「是！」

屋內只剩下兩人。

溫綠：「公子你餓不餓？你等會兒我……不，風清鈺等會兒會拿吃的過來，等一下。」

溫千柳收好吊墜，聞言愣了下：「？」

溫綠解釋：「他每日每餐都會送食物過來，怕你醒來以後餓著，公子你先洗漱。」

伺候溫千柳洗漱完又絮絮叨叨，「公子，這一個月什麼都沒發生，很安靜，就連邊境也沒傳來什麼壞消息。」

門響了。

溫綠一喜，「是風清鈺！」

溫綠把東西收拾好，連忙去迎接風清鈺。開門後，風清鈺看著精神的溫綠，面上一喜，趕緊進屋，而溫綠將門關好。

風清鈺喜道：「你醒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頭疼不疼？暈不暈？對了，我做了點吃的，你先吃一點。不夠……不喜歡的話我再去換。」

溫千柳阻止要出門的風清鈺：「夠了夠了，再多也吃不下。別忙活了。」

風清鈺似乎有些無所適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