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時間讓我變得薄情，還是他給的傷害讓我變得薄情。儘管我努力想置身事外，做一個旁觀者，可發現我離所有人越來越遠，竟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該怎麼做。

「誰都不許散布消息，就說我已經死了。」林沅瀟緊緊地抓住燕流昡的衣袖，「我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的。」

「好，何時出發？」燕流玹望著遍體鱗傷的沅瀟，眼圈不由自主地就紅了。是啊，這樣的塵世對於他還有什麼好說的，只要他還能活著，離他們遠遠的又有什麼不能接受呢？畢竟想他的時候，還可以看上一眼。

「明天，誰都不許送我。」

「好。」

「你有沒有什麼特別要帶的?」

「沒有。咳……咳咳……你出去吧，我想躺下了。」

……

「王上，不好了。林公子他……他吐血了……」沐兒見林沅瀟又吐了一大口血，便也顧不得什麼私闖殺頭之罪，急急地就跑來向楚奕濼求救。

楚奕濼剛佔了墨水的手一抖，一滴墨水悄無聲息地落在了剛剛翻開，尚未來得及看一字的奏章上「叫御醫了沒有？」

此刻的楚奕濼全然失去前一分鐘高高在上的威嚴感。筆就被隨便地擱置在紙章上，人已經來到沐兒跟前。

「林公子不允奴婢們叫御醫，他說就算御醫來了他也不看，而且也不讓奴婢們偷偷稟告王上。」沐兒一邊抹著淚一邊快速地說道。

「你快去傳御醫。」楚奕濼一句話尚未說完，人已到殿外，正大步向林沅瀟的月華軒走去。

究竟還是怪自己出手太重了，放不下卻又不想對他太好。一次又一次傷害他，這次竟害他吐血，如果嚴重的話，豈不是自己害自己一輩子寢食難安嗎！

秋風肅肅地吹著，恨不得讓所有的黃葉都落下。月華軒門前的秋菊開得傲然，和主人的性情真是有得一拼。院內沒有看到他派人送來的紫菊，想必他心裡恨吧！

剛至門口，就被屋內的一大片人驚到了。月華軒所有的人都跪在裡面。看來他是下定決心由著自己的病情發展，堅決不看御醫。

「都統統出去，該幹什麼的幹什麼去，不要讓本王看到你們無所事事的樣子。」楚奕濼一聲威令之下，大家紛紛站起，從他兩旁急忙退出。各自去做自己的分內事了。只有躺在床上的人好像什麼都不知道一樣，仍是靜靜地躺著。

「怎麼？不讓人請御醫，也不讓人稟告於我，是想就這麼了結自己，還是想吸引我來？」明明很想見他，看他憔悴成什麼樣子了；明明很想衝過去抱起他，讓他了解自己此刻的心情，可是卻偏偏要放慢自己的步調，偏偏說一番風涼話。

床上的人依舊沒有聲音，楚奕濼有些著急。「還想讓本王到你跟前不成？還不下床跪拜本王。」刻意將聲音提升，卻依舊沒有想要的聲音響起。

「林沅瀟，別以為我不會治罪於你，你最好給我想清楚。」仍然沒有聽到他的聲音。

楚奕濼快步衝到床邊，卻見他閉目躺在床上。

「林沅瀟……」本想發怒卻在看見他的時候，心疼地撲在床上一把抱住他。

「瀟兒……」

他是真的傷的不輕，嘴角還殘留著吐過的血的印跡，頭髮散亂地落在床沿邊上。十指和臉一樣蒼白。

「……呵……」林沅瀟勉強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又閉上。

「你——我還沒——死呢——咳咳——咳，怕是讓你——失望了——咳咳——呵——」每說一個字都要喘上好幾口氣。

楚奕濼扶他坐起來，為他輸送真氣，以維持他可以有正常的狀態「瀟兒，你恨我，也不能拿自己的命開玩笑！」本想威嚴的聲音卻無端柔和溫婉起來。

「你——你就算——把所有的真氣給我——也只是——傷了自己，沒有用。」林沅瀟靠在他身上。

「你——不要白費——力氣了，也不要——找什麼御醫。如果你——對我還有一絲情分的話，就——讓我回峔岄谷。」

「不，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你這一輩子只能待在我身邊，生也好，死也罷，你只能陪著我。」楚奕濼緊緊地摟住他，害怕他下一秒就會從自己懷裡消失。

「你……」林沅瀟大口地喘上幾口氣，猛地推開他。一字一句道「我-恨-你！」

「恨也好，愛也罷，只要能留你在我身邊，我什麼都會做的出來。」楚奕濼重新坐到他身邊，點住他的穴，不讓他亂動。

「瀟兒，你放心我是不會讓你有事的，安浠淰是雲牧神醫門下的弟子，我相信她一定可以救你的。」

「王上未免太相信浠淰了，我救得了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是第四次……卻未必可以救得了這一次。」安浠淰人未踏進裡屋，聲音卻已傳來。

一身淺紫的裝束，梳著男子的高冠。任是楚奕濼也不覺得她還有個王妃的樣子，倒真像是個行走江湖的女子。

「浠淰見過王上。」腰肢微彎，做個形式罷了。不等楚奕濼開口就直接飛身坐到林沅瀟床前替他把起了脈。

楚奕濼也習慣了她的態度，自從兩年前走後，每次回來都是這樣的。他辜負她，她什麼都不要，什麼也不說，他又有什麼好說的，又能說些什麼呢。就這樣，已經很好了。這樣已經很好了。

「林公子又不是鐵打的身子，王上可真是狠心。」語氣冷漠，讓人分辨不出說話者的語氣是諷刺還是埋怨。

安浠淰帶氣地看了楚奕濼一眼。「舊病才養幾天，又弄了一身新病，這樣反反覆復，任是正常人也活不了幾天，何況林公子回來時就是一身病。」

「你若想他早些死，就給他一個痛快，何必這樣對他。我雖是雲牧神醫的弟子，卻也幫不到他。王上若是還心念著林公子，就放他回去吧……」安浠淰說到這不免紅了眼圈。林沅瀟說到底還算是她的情敵呢，可她卻心軟了。但這心軟不是一回兩回的憐憫和同情，而是她對他的理解。其實，他們是心有共鳴的，一種關於愛的共鳴早就在無形中產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