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不知不覺，小許欺也長大了。隨著年紀的增長，當年滿身可怖的黑色藤紋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眼角下一道銀色痕跡。

雖說異於常人，卻也煞是好看。這兩年風言風語，全鎮的人都知道了許欺的事情。礙於許家在村裡的地位，也只能私下茶餘飯後說說閑話。

許欺被丟在野外，老天卻並未為難他。大多數江陶不在的時候，會有一匹銀狼守著他。銀狼頗有修為，甚至能口吐人言，許欺周圍十里禽獸妖鬼不敢近。

江陶坐在樹樁上，慈愛的摸了摸許欺的頭，「欺兒，娘親走了，明日給你帶糖葫蘆。」

許欺乖巧的點點頭，答道:「好。」

直到許欺長到一十二歲，整個太沽村依舊風平浪靜，沒有半分異象。

江陶求的不多，不論他的兒子長得怎麼樣，是什麼妖魔鬼怪。只要平平安安的，健健康康的活著，就夠了。

好景不長，在第十三年的夏天。大旱，莊稼顆粒無收。起初誰也沒把這種事養許欺身上想，直到有一天天火來臨。燒毀了大半個村子，雖說死的人沒有多少。可恰逢大旱，這一燒相當於把多少人的活力生存燒沒了。

老天作孽，偏偏遷怒於人。憤怒的村民結成一夥，欲闖進後山把許欺抓出來祭天。

夜色昏沉，眾人舉著火把把許欺圍的水泄不通無處可逃。

「這就是許大嫂生出來的小妖怪？」

「看看看看，這個鬼樣子，許家怕是上輩子挖了別人家祖墳吧。」

……

在場沒有許家人，來自四面八方各種鄙夷的話語惡意的揣測幸災樂禍笑聲，通通一點不落的都進了小許欺耳里。

彼時，小許欺尚不知世事。

比起十三年前，許多也到了不惑之年，臉上添了些許皺紋，鬢邊也有了白髮。唯一不變的，是同十三年前如出一撤的冷漠。

沒有人先動手，許多就上前一把撈住許欺禁錮住他的雙臂。

小許欺被他捏痛了，疑惑的看他，「二叔……」

許多一愣，被他清澄如水的眸子盯的狼狽，手也越收越緊，「小孽障。」

「許多，你快把他綁起來。祭天！」

不知是誰開的頭，村民們也激憤起來。

「對。祭天！祭天！」

「祭天！」

「弔死小妖孽！弔死他！」

……

所謂祭天，就是在村口奉上牛羊瓜果，將要祭天之人吊在村口。無湯無食，活活餓死風幹成屍。

遠遠的，小許欺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他脆生生喊道：「娘——」

「欺兒！」

是被人看住的江陶。她一身狼狽，臉上淚痕未幹，匆匆忙忙的跑過來。

「娘！」小許欺被二叔抓著，一聲聲脆脆的娘如同利箭直扎進江陶鮮血淋漓的心上。

「攔住她！江陶必定是被這小孽障迷了心智！」有村民說了一句，大夥蜂擁而上抓住江陶。

江陶被按住，不停的掙扎，滿眼淚水的看著被抓住的小許欺，「欺兒！欺兒！」

「娘！娘！」小許欺已經明白自己的處境，他不在掙扎。

「你們放開我娘！放開她！」

……

村民們連夜殺豬宰羊，準備好新鮮的瓜果擺在村口。用了極粗的草繩將小許欺綁起來，活生生吊在村口。

過程中，小許欺沒有半分掙扎。天真懵懂的童眼中，載盡了這群人的無知、自私和殘忍。

天蒙蒙亮，小許欺被吊著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一個凄涼的女聲驚醒了他，「欺兒！」江陶不知從何處跑了出來，站在架子下看著小許欺。

「娘。」小許欺喊道。

「欺兒不疼。娘親別擔心。」

江陶捂著嘴，看著上面吊著的是自己十月懷胎生下的骨肉，心如刀割一般疼痛。這樣一個善良的好孩子，偏偏被這群人如此殘忍對待。

在小許欺驚愕的目光下，江陶一頭撞上來了一旁的樹木，斷了生氣。

耳邊迴響的是母親臨終前的話語。

「欺兒，天地欺你，世人欺你。娘親今日便是化作厲鬼也要護你周全！」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