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乾坤定魂,小鬼送命(上)
小說: 戰神 作者:九少醉臣 字數:6648 更新時間:2021-04-12 15:58:13
第三章日上三竿,門扉響,繼而一聲高呼:「大哥,起床了,太陽曬屁股了!」
允浩捏捏眉心,對那興奮呼喊的少年甚是無語,這粗鄙的話入耳,於他而言,簡直堪稱折磨。
更衣,開門,便見亮著一雙眼的俊秀提著食盒站在門外。
「嘿嘿,大哥!」俊秀亮了亮手中的食盒,換了只手拎著,鼻息尚不穩,「我們睢城的特產,糯米糕,城東張家的味道最地道了,你嘗嘗,還熱乎著呢。」
允浩這才發現,俊秀頭上有絲絲蒸騰的熱氣,心頭一暖,便也顧不得教訓俊秀滿口的穢語了,只心疼地問道:「你一大早便跑城東去給我買這糯米糕麼?」
俊秀羞赧地撓撓頭:「反正我也要巡城,順便買的。」
允浩豈能不知,那巡城不過是借口,城東據此少說也有三里路,大冬天的糯米糕早該涼了,可現在那食盒只怕還有些發燙吧,看俊秀不住地換著提食盒的手便已瞭然,從城東一路奔回,也不曉得找匹馬,這樣的蠢事,也只有這毫不世故的小子能做得出來。
「進屋去吧,外面冷。」允浩欲伸手接,俊秀卻讓了一步,嬉笑道:「我給大哥放桌上。」
允浩知他心意,便也就隨他去了,心中直感嘆俊秀這孩子心性之純良,別人不過略施小恩,他便簡直要將自己的心捧出來送人。
清新的味道入喉,直直地甜進了心裡,允浩笑道:「俊秀,物色師父的事,辦的怎麼樣了?」
「張捕頭給我找了幾個,我琢磨著,是不是該讓大哥看看,考考他們,畢竟大哥你見多識廣……」
「你且讓他們在院中候著,待我用過飯後便去。」
「謝謝大哥!」俊秀歡天喜地地跑出門去。
待到允浩出現在院中時,已經是半個時辰後,一眼便瞥見那個往來徘徊的布衣少年,一雙不大的眼睛在看到他之後驚喜地撐得圓溜溜的,沖著他飛速奔來,擾亂了繞在他身邊的微塵。
「大哥,你可算來了,師父們坐得屁股都長繭子了。」
允浩扶額嘆道:「俊秀,你能不能,換種說法……對於那些……特殊的……」
俊秀不明所以地看著允浩:「大哥說的……是屁股嗎?」
允浩強忍下心頭的尷尬,點了點頭。
「那我要怎麼說呢?」
面對俊秀的問題,允浩竟然無言以對,換種說法不也一樣的意思麼,只是……
「既然大哥不喜歡,那我以後不在大哥面前說便是了。」
允浩看著俊秀突然垮下的小臉,恍惚間竟然覺得有些慚愧,待到清醒時,已是覆水難收,莫說俊秀是一臉驚異,就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那句話是從自己口中蹦出的:「罷了,你想怎麼說便怎麼說罷!」
簡單的一句話,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他極有可能在日後面對俊秀時,要時不時地忍受他口中蹦出的屁股,褲襠……
痛苦地撫著胃,允浩的神色當真是難以名狀,只得寄希望於這些師父了。
簡單的交談過後,允浩對一莫姓老儒頗有好感,只求這位名師能夠點化俊秀那塊頑石,以俊秀的熱情,後飛入林也非難事。
原打算看看師父如何教導俊秀的允浩,卻在收到墨州巡撫回縣衙的消息後不得不入廳,同其商討夕陽山一事,說是商討,不過是為了拖住墨州巡撫的步子罷了。
墨州巡撫乃是葉丞相的門生,剿匪一事也是葉丞相向皇帝力諫的,允浩自然明白,葉丞相此舉,不過是為了從慕容家手中得到半點兵權,由墨州巡撫率兵剿匪,若是失敗,大可歸咎於慕容家對士兵疏於管教,若是勝了,所有的功勞皆歸於他門生頭上,無論如何,都是筆穩賺的買賣。
巡撫目不轉睛地看著地圖,允浩也只得裝作認真,腦中一刻不停地思索著該如何應對。
「太子,我們什麼時候發動對夕陽山的圍剿?」
「不知巡撫有何高見?」
「依微臣之間,趁夜突襲,方能攻其不備,如今皇上的命令雖是秘密圍剿夕陽山,但不知為何,此事竟已鬧得人盡皆知,甚至在我們未到夕陽山之前,那群賊匪已經在著手防禦,若再拖下去,怕是對太子安危不利。」
為何秘密會泄露,允浩已然猜到,定是他父皇安排的後招,甚至為防他不慎在這些老狐狸面前露出馬腳,連他也被蒙在鼓裡,允浩掀掀眼皮:「那,巡撫的意思是……」
「今夜便動手!」
「不行!」允浩斷然拒絕,「一來,時間太過倉促,未經嚴格部署同那群亡命之徒斗,不過是徒增傷亡而已,二來,夕陽山地勢高峻,他們居高臨下,首先便佔盡了地理優勢,何況你也說過,他們早已做好防禦工事,若未明情況便貿然出擊,你認為,勝算能有多大?」
「可是……」
「還有,你也該清楚,慕容家以拱衛京畿為名,只同意撥給我們三千兵馬,若這三千人全軍覆沒,你要上哪兒招募兵馬來剿滅賊寇?」瞧著那巡撫面帶猶豫,允浩立馬打蛇隨棍上,「要做到萬無一失,必須要有萬全的準備,無論是要截斷賊寇的後路,還是要清山,事先都不可打草驚蛇,何況,對方如今必定是草木皆兵,我們拖得越久,對於打破他們的心理防線越有利,正所謂用兵之道,攻心為上,攻城為下,心戰為上,兵戰為下,大人久經官場,應該比小王懂得這點吧?」
巡撫木著的一張臉上,眼珠子來迴轉了轉,忽的換上了副童叟無欺的笑容:「太子殿下所言甚是,是下官疏忽了,一切便依殿下的吩咐行事。」
允浩雖覺此人嘴臉甚是噁心,卻也是心頭暗笑,這廝怕是已經在心頭打定主意要做收漁翁之利了,若是剿匪成功,這人少不了要分一杯羹,若是失敗……還有他這個太子頂罪,指不定還能趁機上書要求另立儲君,這如意算盤倒是撥得響。
「既然如此,那麼,查探情勢的重任……」允浩指節敲敲地圖,巡撫立馬會意地躬身道:「下官馬上去辦。」
「有勞陳巡撫了。」
「此乃下官分內之事,太子便等下官好消息吧。」
確定陳巡撫走遠後,允浩立馬差人備馬,往沈家一趟,太子出巡,拜會當地龍頭乃是常事,下人也不以為意,只是,這太子竟然差他們備下厚禮,卻著實讓人猜不透了。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向來只有受百官「孝敬」之說,哪有主動贈禮的,而且,還弄得神神秘秘地不欲讓陳巡撫知曉。可是,既然是太子的命令,他們自然不敢不從,不多時,已有人奉上禮盒,允浩看著那巴掌大的小盒子,蹙了蹙眉,說道:「小王聽說,張縣令的私庫中藏了幾幅吳道子的真跡,不知是真是假。」
「稟太子,張縣令私庫中,確實有三幅吳道子真跡沒錯,只是畫卷不易貼身收藏,而且,很容易被人發現。」
允浩長長地應了聲,又道:「好見識!便依你的意思辦吧,沈伯父幾番提及他最愛古畫,我本欲孝敬孝敬他老人家,豈料……唉!奈掣肘何啊!」
眾人聽得心下悲戚,正待寬慰幾句,允浩已揚手,讓他們各歸各職,而後騎馬緩緩出了府門,往沈府徐徐行去。
沈府大宅坐落於城西,千頃田地卻只有孤零零的幾座大宅立著,看上去頗為突兀,不過這幾座大宅前卻是門庭若市,想來都是有權有勢之人,才能引得人爭相巴結。
撫了撫馬頭,允浩突然笑了一記,將馬拴在沈府門口的大槐樹上,然後遞上拜帖,那小廝見是太子,先是猶豫片刻,但未等他通報,昌珉卻突然出現在門口,一臉熟絡地將太子請進門去。
太子入府,此事可大可小,小廝不敢怠慢,忙稟報給正在接待胡商的沈穆清,沈穆清聽聞此事,心下大駭,差次子好生招待著,自己卻急匆匆地往昌珉住處趕去,也不管一路撞翻了多少名貴瓷器,踢倒了多少珍貴花木,嚇得他身邊眾人大氣也不敢出一聲,只恐作了被殃及的池魚,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
距昌珉所住的珉苑尚有兩個迴廊時,沈穆清的步伐卻突然慢了下來,急促的呼吸霎時平靜,溫厚的氣息若山丘綿延,揚手示意身邊的人止步,沈穆清眯起眼睛跨過腳下那細如髮絲的線,貓兒一般地靠近珉苑。
沈穆清那招風似的兩耳直豎,融雪的聲音沙沙地落入兩個耳洞中。
整個珉苑竟然沒有一個下人,沈穆清花白的發輕輕動了動,幾縷髮絲拂過那老練而溝壑叢生的前額,他用長滿繭子的左手輕輕一捻,那幾縷髮絲忽然便不見了,輕輕垂手,指尖落下灰塵般的細屑,青筋自那手背高高暴起。
綠樹掩映的床邊那相談甚歡的兩人,其中一面目稚嫩的少年,正是他的嫡長子,沈昌珉。
在夕陽山事件之前,他一直引以為傲的長子,他打算將祖宗百年基業盡數交付的優秀少年,即使現在看來,那孩子依舊是繼承他數十年心血的不二人選,只可惜……
「爹!」
一聲呼喚,沈穆清手一抖,而後,在看到眼帶微笑的允浩時,躬身拜倒:「草民參見太子!」
「沈伯父請起。」允浩攙起沈穆清,狀甚親昵,然雙手卻有如鷹爪般扣著沈穆清的脈門,「沈伯父威名,小王早有耳聞,卻始終緣慳一面,今日一見,沈伯父雄風,果真是不同凡響!」
「太子謬讚了,草民不過開了幾間小鋪子罷了,全仗江湖朋友給點兒面子才能混口飯吃,倒是太子仁義之風,芳名遠播。」說道仁義二字時,沈穆清那老獵人一般睿智的雙目,輕輕掃過允浩扣著他脈門的五指。
允浩作勢替沈穆清彈了彈身上沾著的落雪,鎮定地收回指節:「小王不過是做了該做的事而已,哪及得上沈伯父高風亮節?」
昌珉憂心地瞅瞅允浩,又瞟瞟沈穆清,生怕這二人一個不和大打出手,可是對面兩人卻始終不冷不熱地寒暄,絲毫沒有動怒的痕跡,反叫他無從著手,只得稍稍側了側身子,琢磨著最為恰當的距離,以便在關係鬧僵時將出手的二人隔絕開來。
但是,允浩同沈穆清自始至終都只是無關痛癢地繞著圈子,說些場面上的恭維話,聽得昌珉眼冒金星,卻不敢有絲毫懈怠,生怕自己一個疏忽便釀成大禍,幸而允浩懂得見好就收,不多時便告辭回府衙,昌珉這才鬆了口氣。
允浩一走,沈穆清那帶著笑的臉立馬沉了下來,厲聲道:「我倒不知道,你還同太子有這等交情!」
「爹爹息怒!」昌珉欲上前,不料卻惹得沈穆清大怒,左手如利刃般,抓向沈昌珉胸口,五指嵌入一分,刺破厚厚的衣物後,卻終究是卸了力,拂袖而去。
昌珉定定地凝視著遠去的沈穆清,目光凄然,然在雙手摸到懷中太子給的錦盒時,臉色驟然平靜如常,甚至有些許欣慰摻雜其中,進屋,關門,拉上線。
打開錦盒,拆開夾層,裡面赫然是一封書信和……
昌珉驀地睜大了眼睛:太子印信!
證明允浩太子身份的重要物事,竟然……
昌珉雙手微顫,拿出信件,蓋上了盒子,思索再三,又將錦盒中的印信取出,藏於筒靴內,硬邦邦的物事硌得腳有些疼,粗略瀏覽信中的意思後,昌珉依照信中所言,將錦盒中一顆番邦進貢的夜明珠放置在了沈家最高處,隨後,輕裝出門,前往朴府。
在街上七拐八拐,昌珉買了一堆吃穿用品,甚至往妓院逛了兩圈,確定身後沈穆清派來的狗腿子都被甩掉後,這才借口如廁,自一家藥店的廁所翻牆而出,待到朴府時,已是炊煙裊裊,抬頭瞄了眼天色,恍然驚覺,自己竟然錯過了午飯。
為掩人耳目,昌珉自僻靜的圍牆一角翻入,豈料,方落地便被一隻斜地里伸出的腿絆了個狗啃泥,未及出口,雙手便被反剪到了身後,只痛得他連聲哀號。
「沈公子,是你?!」
雙手一松,昌珉回頭,見是有天,沒好氣地將臉上沾染的雪撲去,乜了有天一眼。
「九哥呢?」昌珉道。
有天未答,只是沖著昌珉背後努努嘴,昌珉一回身,便見在中那張俊美無儔的臉正好笑地盯著他,不覺瞟了瞟在中那站得筆直的腿,卻看不出有任何異樣。
「九哥,你的腿沒事了麼?」昌珉大喜。
「沒事,尋常毛病罷了,這事兒不要和別人提起,知道麼?」在中替昌珉拍去頭上的雪,叮囑道。
「九哥的吩咐,昌珉當然照辦,不過九哥,您還真是料事如神,太子的每個小動作竟都被你揣測地分毫不差!」昌珉招呼有天過來,三人圍成一個圈,謹防有人偷窺,而後,摸出懷中的書信。
在中仔仔細細地將每個字牢記於心,而後緊緊握拳,再張開五指時,只有些許湮粉落下,信已然不見。
「東西呢?」在中伸手。
昌珉掏出靴中的印信,交給在中。
「有天,你同昌珉,今夜前往夕陽山,將那群百姓分散,秘密轉移入京城。」
「九哥你呢?」二人同時問道。
「回京。」
「回京?!」
「不錯,八年之期已過,金在中同家人決裂,回到金宅。」
「決裂?」
「不止金在中同金家決裂,朴有天也必須同朴家劃清界線。」在中又道。
「這是為何?」昌珉和有天問道。
「成敗難料,世事無常,為了不連累一眾人,必須這麼做,我早已飛鴿傳書告知爹娘和朴伯父他們,這兩天便該有消息傳出了。」
「九哥,太子今日往我家去,也不止是為了送東西吧?」昌珉忽道。
在中頷首道:「太子自有他的打算,我想,他是不願讓你陷入忠孝兩難全的境地中的。」
「九哥此言何意?」
「沈老爺同葉丞相交好,這在鄭國乃是人盡皆知的事,若你入太子麾下,他日,難免同家人刀劍相向,若是沈老爺能夠走到太子一邊……」
「九哥的意思是,太子是在使離間計。」
「我爹他,是斷然不會同葉家斷交的。」昌珉苦澀一笑,「爹同葉丞相自幼一起長大,二人同生共死,甚至到後來結為異姓兄弟,一政一商,輔車相依,唇亡齒寒,爹他,斷不會背信棄義。」
「若不是沈老爺背信棄義,而是葉丞相意圖加害沈家呢?」在中撫著太子印信,低低地道。
「這……」昌珉一驚,「太子要……」
「不是太子要做什麼,昌珉,官場絕非你想像得那般簡單,你所見到的黑暗,不過冰山一角罷了,你真的認為如今的葉丞相還是當年同你爹結義的那個熱血青年麼?」在中將太子印信交予有天,「印信切記不可讓其他人看到,將夕陽山百姓成功轉移出睢城之後,告訴他們屆時在皇陵外的山神廟聚集,我會差人在山神廟中準備好食物,你們倆要清點好人數,注意有沒有變節者,十五天後,我會派人在山神廟中負責接應。」
「好,那九哥你是自己回京麼,要不要我找幾個人護送。」
「護送?」在中似是聽到什麼笑話一般,展顏笑道,「只怕到時候是我護送他們吧。」
有天不好意思地賠笑道:「我又說蠢話了,九哥英明神武功力高深,誰敢招惹你,那不是自尋死路麼!」
「少耍嘴皮子了,這幾日要保護好沈家上下,不可讓葉丞相動沈家人一根毫毛。」
「九哥,我辦事你放心!」有天拍胸脯打包票。
「昌珉,太子讓你放在屋頂的那顆夜明珠,你要好好看著,過了今夜,方可取下。」
「九哥,那顆番邦進貢的夜明珠,也是太子獨有的東西吧。」昌珉重重地吐出一口氣,見在中不語,只得接道,「我懂了,不管怎樣,我相信太子和九哥。」
「嗯,只是你們要記得,金在中不是銀狐,他只是鄭允浩的兄弟,是朴有天的好友,在朴有天將沈昌珉介紹給他之前,他從未見過沈昌珉。」
「我不懂,為什麼九哥你硬要將自己一分為二,扮演兩個角色,這有什麼意義麼?」
「你們不需要懂,照做就是了,有天,記得給我準備好行頭,雇輛馬車,晚飯過後我便出發。」
有天同昌珉齊齊蹙眉,似要問個究竟,但在中卻不願給他們刨根究底的機會,丟下句餓了,便拋下二人離開。
「九哥一直是這樣的麼?」昌珉問有天。
「不。我也不明白,他有什麼好,值得九哥為了他如此犧牲。」
「她?九哥有意中人了?」昌珉驚道。
「這是九哥的私事,探尋過多對你也沒好處……」有天話未說完,便被昌珉扣著肩膀一陣搖晃:「你說,九哥有意中人了?」
「有問題麼?」有天奇道。
「當然……沒……沒有……」昌珉訕訕地鬆開扣著有天雙肩的手,強笑一聲,「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有這等福氣。」
「姑娘……」有天咀嚼著這兩個字,若真是姑娘,他九哥也不至於如此傷神了。
「走吧,好歹和九哥再吃頓飯,當是為他送行了。」有天拉著尚自沉浸在驚天霹靂中的昌珉,踏著咯吱作響的雪,步向飯廳。
在中吃飯的時候不喜鬧,所以有天和昌珉憋了一肚子的問題,卻找不到契機發問,只得眼瞧著在中一碗飯見了底,然後漱口,擦嘴,起身,接過侍女遞上來的行李。
「萬事小心。」在中溫聲叮囑道。
有天和昌珉對視一眼,頷首,放下碗筷,欲送在中出門,卻被在中揚手制止。
「三日之內,必須將百姓完全轉移出去,畢竟太子那邊,也拖不了多久,京師再會時,希望你們都好好的。」
有天和昌珉望著那漸行漸遠的一襲白影,心頭似有千鈞重量,直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
「有天哥,可以跟我說說,九哥的心上人麼?」
「不可以。」有天一口回絕。
昌珉黯然垂首,良久,又問:「我們什麼時候出發去夕陽山。」
「按太子信中所述,酉時三刻,會有一次換崗時間,我已差人備好快馬在城外候著,馬上便出發,到時候趁守衛不注意時溜進去,待講明一切後,你便先行回府,九哥吩咐過要你守好那夜明珠,可不能出什麼岔子。」
「好。」昌珉應道。
二人一路疾行,避過眾人耳目,甩掉五個探子後,方出城。
騎上快馬,兩人一路專挑險處行進,避開官差的搜查,到山下時,一拍馬臀,馬自覺地自原路返回,二人則潛伏在密林中,等待酉時三刻的到來。
盔甲撞擊的聲音由遠而近,兩隊人馬交接的一瞬,一紫一青兩道身影如箭矢一般,倏地越過防守,竄入了山間小道。
三聲清嘯,一長兩短,夕陽山上霎時傳來一陣歡呼。
「沈公子到了!」
這一渾厚的嗓音明顯蓋過其他興奮卻雜亂的呼聲,此人正是那夜在林間同昌珉交談的人之一,昌珉喚他張頭,有天這才知道,這人原是睢城捕快,因張縣令覬覦他妻子美色,對其百般打壓,憤懣之下,攜妻帶眷上了夕陽山,因其為人仗義多謀,如今已是夕陽山的頂樑柱之一。
昌珉向眾人介紹過有天後,交代眾人遵照有天的調遣,便急速回沈府,留有天招呼眾人轉移。
黃昏過後,天邊漸漸有雪雲堆積,看來夜間又會有場大雪,有天讓張頭將夕陽山百姓分成五撥,其中四撥各五十名壯漢,六十名婦孺,第五撥則是四十名曾有前科,且在縣衙有過記錄的越獄死囚。
何為善,何為惡?
活了十七年,有天第一次對自己的認知產生了懷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