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鬼刀徒斬死城 虛影奈何魅影(八)
小說: 戰神 作者:九少醉臣 字數:3643 更新時間:2021-04-12 15:58:23
「這我省得。」允浩心念著同軒轅的月圓之約,眼下即便在中站在他面前,他也覺得有如相隔天淵,緊握著在中的右手,哪怕酒瓮在一旁看著他也不願鬆開,眼看已至晦日,離月圓不過半月光景,他心裡又是快慰又是不舍,整日惶惶,渾不知這兵荒馬亂的景象是真是幻,又不敢向在中言明,只借口軍務繁忙,在在中面前儘力掩飾疲態。
「不日必有惡戰,得好好補充體力,吩咐常雲堂準備好充足的幹糧,分發給每個將士,得活著,才有翻身的機會。」
「幹糧老夫不稀罕,只要準備幾個酒壺給老夫背著,比什麼都強!」酒瓮吸吸鼻翼,偷走在中面前的一壺陳年花雕,悄悄別在腰間,「嘿嘿,乖徒兒,你就好好留在趙莊養胎,剩下的交給老夫來辦!」
在中瞥眼被酒瓮以妙手空空之計順去的酒,裝作沒看見,別過頭去:「弟子自然相信大師傅的本事,但戰場上人多眼雜,師父您背著幾個酒壺,要是給人瞧出身份來,於鬼谷諸位師叔伯可是大大的不利。」
「在中說的是,大師傅您就同在中一起呆在庄內主持大局,昌珉不在,我們也正缺統籌好手,有大師傅您在,我也就放心了。」
允浩的幾聲大師傅讓酒瓮很是受用,再者他心愛的乖徒弟也呆在庄中,他也就不愁無人相伴了,說不定還能偷喝幾壺好酒,可比在戰場上喝臭血好多了,思前想後,還是呆在趙莊好處更多,酒瓮白眉一揚,道:「對,小皇帝說得不錯,老夫定會好好看著乖徒弟,不讓他逞強。」
「大師傅~」在中斜著擠眉弄眼的酒瓮,實在拿這師傅沒轍,這師傅貪玩成性,又嗜酒成痴,幸好景國在軒轅的治理下,沒幾壇好酒,否則這大師傅非得被收買了不可!
「放心放心,有大師傅在,甭管他洛影落水狗的,絕對近不了你身,他要敢欺負你,大師傅我一口酒劍,噴得他滿臉麻子,看哪個姑娘還敢嫁給他!」酒瓮越說越得勁,直將面前的柱子當作是那洛影,一口酒劍噴將出去,那大腿粗地樑柱嘩地開了個拳頭大小的洞。
這手功夫確實了得,在中也從未懷疑過酒瓮的能力,但洛影畢竟是個大活人,也是見識過大場面的人物,何況他乃是定海派掌門,又兼以老林猛獸為師,又豈會乖乖坐著挨打?
熒惑如血,殺戮又起,這回,不知閻王殿又得添多少遊魂野鬼……
三日內,險情頻傳,那洛影不知從何處募得兩名好手,竟突破重重障礙,試圖趁月黑,以長梯越過天塹夜襲,幸而被戍守將士發現,鄭軍才不至於被打個措手不及。
到第四日,翟家莊被破的消息忽然傳來,同夜,駱家莊豎起景軍大旗,這兩個寨子雖離趙家莊甚遠,但兩寨同時告破,仍是讓人心驚不已:若是馮家莊、九星寨、迷魂淵再陷入敵手,趙家莊勢必陷入孤立無援之境。允浩當機立斷,分兵前往三方助陣,並派人快馬加鞭趕往墨州,讓墨州總兵籌備糧草,快馬加鞭送入趙莊。
在中凝神觀察著六個寨子的防衛圖,始終覺得有些奇怪,翟家莊和馮家莊雖然人丁有限,但府中人人皆有武藝傍身,絕無可能被人一夕滅盡,連個活口都不曾留下,馮家莊全庄被滅更是蹊蹺,這馮家莊人輕功頗為獨到,卻仍是連一個人都未逃出生天。
莫非,兩個寨子中早有內奸,先在膳食中下毒,使得他們無力反抗,這才束手待斃?
在中越想心越寒,唯恐允浩身邊也有這等心懷不軌之徒,對於周遭可疑人物,也就更留心了些,尤其是那趙佑棘,在中給那人的消息,總是似真非真,似假非假,難保他不起疑心,說不定那人哪天就混入了常雲堂中,或者是趁人不備在水裡灌迷藥……
「乖徒弟,一個時辰到了,可不準再看那地圖了,小皇帝臨走前留下話,先把這雞肉粥喝了。」酒瓮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手搖搖指著桌上那碗雞肉粥——後面的金桂蜜釀,重重地咽了口唾沫,咬咬牙,閉上眼睛,鼻子卻仍不聽話地使勁吸吸空氣里的酒香,心道:這小皇帝忒不近人情,非得讓老夫監督著乖徒弟喝了粥才准老夫喝酒,還派了狼王那個臭小子在旁邊守著,偏偏這小狼王又長得細皮嫩肉的,讓老夫不忍心施辣手……虧了虧了!
在中心知酒瓮垂涎那壇美酒多時,加之耗神太甚,腹中空空,也就聽話地端起那碗溫度剛好的粥吃下,又命人替拓跋無憂送上膳食,這才又捧了整個墨州的水經注義,細細研究,不時停下做些批註,又在紙上不停地寫寫,塗改,良久,才抬頭看著門口,見無那人影跡,又覺悵然若失。
「金將軍,現在戰事吃緊,鄭王他也是為了讓你能好生休息,才披甲上陣的,若您還這般操勞,不顧惜自己的身子,鄭王可就白受累了!」拓跋無憂見在中容顏憔悴,也一陣心疼,心裡將那洛影罵了千萬遍,到後來,想到自己連累在中斷臂,現在又只能呆在趙莊,一無是處,又不覺自怨自艾開來,嘆氣的次數,反比在中更多。
「你們兩個年輕人,屁大點事兒,值得唉聲嘆氣的麼?」酒瓮左手一隻燜雞,右手端著桂花蜜釀,吃得滿嘴流油,這一開口,油水酒水四下亂飛,連白眉上,都掛著粒雞肉團兒,看起來又是邋遢又是可笑。
拓跋無憂捧腹暗笑,在中仍是神色肅然,思緒也不知飛到了何處,只幽幽地說了句:「時間不多了!」
「乖徒弟,什麼時間不多了?」酒瓮酒也忘了喝,關切地問道。
「金將軍您正值少年,又何出此言?」拓跋無憂亦煞是不解。
「沒事。」在中擠出一抹笑,眼睛雖然彎成了月牙,但中間蘊藏著多少無奈,卻只有他自己明白,「戰事緊急,不曉得趙莊能夠堅持多久,我作為大將軍,卻整日躺在床榻上無所事事,又怎麼對得起替我們賣命的諸位兄弟?」
拓跋無憂覺得這理由有些牽強,但又挑不出其中的毛病來,再聯想到最近允浩也時常露出茫然的神情,更篤定這兩人之間有秘密,不便說出口,卻又心照不宣。
他作為旁觀者,要揣度其中隱情,就好像隔著薄紗看月亮,雖然仍能看見那鵝黃的茸光,卻始終有些朦朧,美則美矣,卻似霧般迷幻,心癢難耐,又無從著手,只能眼看著那筆喝飽了墨,在紙上時躍時頓,而酒瓮嘖嘖飲過美酒後,又眯眼打盹兒,偶爾還蹦出幾聲呼嚕。屋內寂靜,只聽得筆端移動的清響,這沙沙聲撓在拓跋無憂心頭,像是小貓爪子,刺得他心間發疼,不舍的感覺忽然就自心底漫延而出,沒個邊際。
日頭落下,一日光陰又從指間溜走,拓跋無憂心頭憮然,燃起油燈,撥撥燈芯,放上燈台,又命人打點好飯菜,敦促在中吃下。
待夜深人靜,屋內歸於黑暗,拓跋無憂和酒瓮一左一右,攙著穴道被制的在中入房,逼得他不得不闔眼睡下。
接連十幾天皆是如此,允浩督戰未歸,只間或派人給在中送上專人自墨州覓得的精緻物事及珍貴藥材,叮囑他安心休養,切莫太過操勞,更暗中讓人叮囑拓跋無憂及酒瓮好生照看著在中,熬夜不可逾子時,酒瓮和拓跋無憂滿口答應。當然,酒瓮更多的是念著允浩許下的美酒,論及認真負責,實在不如拓跋無憂。
又到望日,今夜,那銀盤似的月,定也明亮如鏡,只可惜,允浩已移師馮家莊,無法抽身。在中心緒煩悶,到庄內花園散心,一路上,但見士兵對著他指指點點,神色怪異,待到他走近時,那幹士兵又霍地散開,各忙各的事去了。在中還以為是自己臉上有什麼髒東西,但到了現在,也沒有心情去顧及這些細枝末節,只向著繁密的濃蔭失了神。
前段時間,還是碧樹妍花,這短短幾日,便只剩下一樹蒼葉了,人生數十載,往小了看,也像是這花開花落,世事蒼茫,白雲蒼狗。輕狂的少年時代,總以為憑著一雙肉掌,得以顛倒乾坤,如今經繁亂戰務打磨,又親眼見到這諸多生死變幻,在中心境也變了許多,再不似從前那般肆無忌憚,以整人為樂,反倒是心思沉靜,做事穩重,不再任性妄為。
風吹起他額前的髮絲,柔發輕飄,揉入碧蔭間,在中臉上,也顯出絲同他的年齡極不相稱的老成來,好似忘了自己年方十八,正值金色年華,滿心浸在往事中起起伏伏,想到仙去的老鄭王、龍戰、金妃、錦陽貴妃,面露悲愴,思及同允浩相處的點點滴滴,又不覺帶上些許笑意。
忽喜忽悲之間,又是一個時辰,這時,拓跋無憂端了千葉蝶熬的安胎藥找到在中,不經意地道:「金將軍,我真羨慕你和鄭王。」
「天下間的夫妻都這樣,又有什麼好羨慕的。」在中不以為意地接過藥飲下,以前最怕苦的他,現在喝起藥來卻眉頭也不皺,不知是已經習慣了,還是因為心裡掛念著允浩而忘了那苦味。
「哦~夫妻~」拓跋無憂促狹地挑挑黑眉,「不知金將軍和鄭王,誰是夫誰是妻呢?」
在中不料他有此一問,登時被問住了,捧著碗,不知該作何反應。
「生孩子的一般都是女人,金將軍,你一定是妻,是吧?」
「不是。」在中淡淡地反駁,「允浩他永遠不會拿我當女人看,而我金在中,乃是堂堂男兒,又怎麼會變成女人?」
「那倒不見得,金將軍您知道現在軍營里的士兵都怎麼說你們倆麼?」拓跋無憂頗為得意,像是知道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一樣,尾巴翹得老高。
「嗯。」
在中淡漠的反應讓拓跋無憂大為受挫:「喂,金將軍,將士們現在可都說您和鄭王天造一對地設一雙金童玉女,您瞧瞧鄭王那健碩的身材,金童當然指他,剩下的玉女,不是您還能是誰?」
「他們真這麼說?」在中微微詫道。
「豈止如此!」拓跋無憂揣著手,鸚鵡學舌似的說道,「這金將軍啊,眉清目秀的,仙子似的,咱萬歲爺有這麼個妃子,當真是享盡艷福,可惜你我兄弟資質太差,只有羨慕的份兒嘍!」又道,「這萬歲爺,真乃青龍在世,不然怎能得到金將軍這樣才貌兼備的美人,實在是羨煞旁人啊!」
頓得一頓,拓跋無憂又接著說,「等到萬歲爺娶金將軍的時候,咱兄弟們得好好籌措些上檔次的珍玩,金將軍和萬歲爺待我們不薄,禮金太少,不是掉咱兄弟們的價兒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