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雙龍駢游翔九天 霧散雲開見明月(一)
小說: 戰神 作者:九少醉臣 字數:3779 更新時間:2021-04-12 15:58:25
冬日,難得天晴,白雪消融,御花園的水位驟增。
允在二人,終究因不放心軒轅羿而暫時留居鳳城,錢進財被下獄,鬼醫被火化,骨灰已派人帶回鄭國,灑在他長居的那座山頭,洛影被葬入忠君冢,蘇沫貴妃則入殮,按國禮深埋於皇陵,她產下的小皇子,被賜名曰:軒轅無塵,取幹凈來去,不惹纖塵之意。三日後,軒轅羿下詔立軒轅無塵為太子,封華陽貴妃為後,太子過入華陽貴妃名下。
這幾日,在中在精心調養下,身體情況漸入佳境,最近兩天,已不再整日嗜睡,只每天都捧著本姓名簿,張羅著給孩子起名字,允浩見他興緻勃勃的模樣,也打心裡高興,便由他去了。
軒轅這兩日雖仍照常來金玉閣看在中,然而眸中卻再也不見那抹痴色,那漆黑的瞳孔,平靜如一潭死水,又彷彿參透佛偈的明鏡,在中看了,稍感安慰,加之精力大都放在孩子身上,也未多加留意。
這日傍晚,軒轅忽然帶著兩壇好酒,造訪金玉閣,在中許久不曾碰杯盞,如今體質漸佳,自然難擋美酒誘惑,拉著軒轅,嚷著不醉不歸,兩人直喝到月上中天,向來是一杯就倒的軒轅,今晚喝酒卻灌水似的,那一雙眸子里,神采卻始終不變。
其實,軒轅酒量本是極好的,只可惜他遇上的是在中,於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而如今,摒除了心魔侵擾,自然海量。
允浩坐在在中身邊,輕柔地抱著孩子,低聲哼著小調哄孩子入睡,在中舉著酒杯,不時地瞥眼允浩的姿勢,生怕他一個不慎壓住嬰兒,那關懷謹慎的神態,軒轅見了,不禁動容。
酒酣時,軒轅問及這場紛亂該如何收場,在中借著酒意說道:「若師兄願意平息戰火,鄭景兩國之間,仍以睢城為界,我相信,狼王也會同意以清風嶺作為蒼狼同景國之間的屏障,至於周邊各國,只消減免其歲貢,它們自然不會愚蠢地以卵擊石。」
軒轅執著酒杯,見允浩一副任在中處理的姿態,若有所思,又道:「小玉,你來做無塵的幹爹,如何?」
「不行。」在中斷然拒絕,「我乃鄭國將軍,而無塵乃景國太子,若我認他做了幹兒子,景國無形中便比鄭國低了一級,朝中大臣不服尚在其次,待無塵長大後,他會怎麼想,師兄你想過沒?」
「這……倒是我疏忽了……」
「師兄,我問你要一個人,你是否答應?」
「誰?」
「錢進財。」在中望著孩子酣眠的小臉,心裡頭亦被滿滿的福祉感充斥著,「我希望,你能將他,交給我處置。」
「這有何難?」軒轅不假思索地應道,「反正你有金牌在手,直接去刑部提人便是。」
在中心裡早有計較,摸摸懷裡一方冰涼的物事,眼含笑意,天明時分,軒轅才由宮人扶著離去。
晌午,在中一醒,便差人將蓮心帶入閣內,又派人去市井之中置辦些玉如意,鳳冠霞帔,隨後,派人去刑部將錢進財請入閣內。
錢進財方入閣中,便見院內張燈結綵,喜氣十足,不禁瞠目結舌,直到宮女將一襲紅衣披在他身上,他還如墜五里雲霧。
「新郎官,你的新娘可是在等著跟你拜堂吶!」
錢進財舉目看去,門口那一襲白衣的男子,笑如春風,白衣輕移,露出門後一抹紅紗,薄紗下,女子姣好的眉目依稀可見。
「蓮心……你……」錢進財喜不自勝,手足無措地裹了裹身上的喜袍,「這是……」
「本公子見你們倆郎情妾意,有意撮合,賭王難道不領情麼?」
「領……領情……」錢進禮喜極而泣,「多謝玉公子成全!」
「大喜之日,哭哭啼啼成什麼樣子,難道賭王是女子,還要哭嫁麼?」允浩調侃道。
錢進財止住眼淚,道:「鄭王,承蒙關照,萬分感激,日後只需您一聲令下,錢某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賭王言重了。」允浩道,「若我真讓您赴湯蹈火,蓮心還不攛掇小九把我給吃了!」
蓮心和錢進財,怕是景國開國以來第一對在宮裡成親的眷侶,金玉閣內的宮女太監們也都「與有榮焉」,盡心儘力,這眾人拾柴火焰高,原本需要製作三天的喜服,愣是在兩個時辰內縫製完畢,且穿在蓮心身上,正好襯得她體態玲瓏,容顏嬌美,錢進財看得心旌蕩漾,拜過天地,便迫不及待地入了洞房,將這群企圖鬧洞房的人一股腦兒關在門外。在中撅著嘴看著允浩,直怨錢進財過河拆橋,允浩撫著他一頭黑髮,笑道:「你不是還沒想好我們孩子的名字麼,咱回屋再琢磨琢磨。」
一提到孩子,在中便兩眼放光,一切雜務皆拋諸腦後,亮晶晶的雙瞳一眨,任允浩拉著入房,一夜只聞屋內絮語,直至天明,一聲轟響自屋內傳出,而後,便聽在中道:「智俊,多智,俊逸,以你我的相貌才智,以後這孩子定是人中龍鳳,智俊二字,正好相宜!」
「智俊,好名字!」
「鄭智俊……」在中讓乳娘將孩子抱入屋內,對著嘬著食指的小嬰兒反反覆復地念著三字,期待地盯著小嬰兒那粉嫩的小嘴,彷彿下一秒那柔軟的唇里便會蹦出相同的三字似的。
「乖智俊!」允浩抱起嬰兒柔軟的身子,「以後啊,你單年份就叫鄭智俊,雙年份就叫金智俊,我們智俊長大了可要乖乖聽爹親的話哦!」
「你見誰家的孩子一個姓氏還變來變去的?」
「史前不見,咱正好開這先河。」允浩頗為自豪,「在中,金家就你和在賢哥兩個男丁,在賢哥他是不能為金家留下子嗣了,智俊既是皇家嫡長子,亦是金家血脈,反正是咱倆的兒子,跟誰姓都一樣,就怕爹娘他們心裡頭不平衡。」
允浩口中的爹娘,指的當然是在中父母,見允浩如此替他設想,在中感動地熱淚盈眶,兩人脈脈而視,混未察覺屋外踉蹌遠去的腳步聲。
午時,吳公公急匆匆地跑進金玉閣內,在正用著午膳的在中耳邊輕語幾句,在中身子一震,直起身來,只見吳公公手裡捧著一份詔書,接過來一看,上雲:孤罪孽深重,愧對先祖,今遁入空門,謹將皇位傳於太子無塵,由皇後垂簾聽政,從旁輔佐,從此之後,廟堂百姓,同孤再無牽扯。
「玉公子,這是皇上留給您的信。」
在中見那面上「小玉親啟」四字,拆開一看,信中雲:今生若無爾相隨左右,寧長伴青燈佛影,待來世再敘,勿尋,勿念。
此時,六部尚書惶急地擠入閣內,見在中手裡捧著的詔書,心頭也算明了了幾分,但聽在中道出軒轅詔書中內容後,仍是唏噓不已,錢進財扶著蓮心自裡屋出來,便見眾人面上的凝重之色,奇道:「列位這是……」
六部尚書將手裡的聖旨一核對,和那詔書所言基本無二,各自驚惶,這皇上一聲不吭地便留書出家,將大好河山交給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娃娃,此事若傳出去,列國一旦群起造反,該如何應對?
允浩見六部尚書面有憂色,道:「諸位不必擔心,景國同鄭國既已停戰,日後還須結成盟友,互惠互利,鄭國雖比不得景國兵強馬壯,但國中男兒好歹都是鐵骨錚錚的硬漢子,朋友有難,斷不會袖手不理!」
允浩這番話說得眾人面紅耳赤,慚愧不已,當初軒轅發動戰事時,他們雖不大讚成,卻也不敢反對,且初時聽聞景軍告捷,還各自欣喜,設宴慶祝,現在,允浩這般以德報怨,更令他們無地自容,當下心悅誠服地道:「鄭王,承蒙不棄,老夫等銘感五內,今後,我等定好生輔佐小皇子,讓他成為仁慈明君。」
「如此,便多謝了!」允浩拱手道。
眾人商議一陣,助禮部尚書擬定好一切事宜,便在六部尚書離去之際,已貴為皇後的司徒明月裙裾飄飛,急急奔來,手裡揚著一封書柬,聽得金玉閣內人聲鼎沸,又見六部尚書皆在閣內,想是都曉得那消息了,她斂了斂散亂的雲鬢,平復好紊亂的呼吸,儀態得體地將手裡的書柬交予在中:「玉公子……」
這種印著蓮台的書柬,在中只在一處見到過——皇法寺,難道……
「這封書柬是什麼時候送來的?」
「一刻前,皇法寺的沙彌將這書柬送到北門。」
「小九。」允浩手搭上在中肩膀,「看來,你師兄還是希望再見你一面。」
在中沉吟良久,堅定地搖了搖頭:「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打點行裝,兩個時辰後,啟程回國,商討鄭景兩國和平大計。」
「可是玉公子……」
「皇後娘娘不必多言,師兄既然將太子交予你,便是相信你能將他教育成一代明主,何況……」在中看著錢進財,「錢將軍,還欠我一件事。」
「玉公子,老夫雖稱不上君子,但知恩圖報還是懂的,就算您不拿當初的賭注來壓我,老夫也定會輔佐太子,以保兩國安泰。」
「如此甚好。」在中道,「未免夜長夢多,諸位還是儘快回府,準備好後續事宜罷,我和允浩在貴國叨擾了這麼久,也是時候離開了。」
「玉公子哪裡話?您和鄭王都是鄙國的貴客,日後,還得多仰仗貴國的關照!」司徒明月道。
允在二人只淡然一笑,在中將金牌交還給司徒明月,又送眾人出了閣門,而後拾掇好行禮,抱了孩子,帶上位乳娘,馬鞭一揚,車輪滾滾向著南面行去。
皇法寺內,軒轅正跪在蒲團上,雙手合十,寺鐘三鳴,寺門口,那人的身影,卻終究沒有出現……
一頭烏髮絲絲垂落在地,風一吹,四散飄飛……
這場感情的戰役,他終究是輸了,尤其是在聽聞鄭允浩對於姓氏的那番言論時,他明白,自己已輸得徹徹底底:鄭允浩,始終和鬼玉站在同一高度,他愛他,卻更敬重他,在鄭允浩心裡,鬼玉是一個能夠獨當一面的鐵血男兒,而捫心自問,自己呵護鬼玉,對他無微不至的關懷,始終,只是出於佔有的私心……
閉上雙眸,軒轅輕念聲佛號,剪去三千煩惱絲,從此後,愛恨情仇,同他,再無瓜葛……
晨曦微露,睢城城頭已經是人頭攢動,為首的俊秀、有天、昌珉等人向著鄆城方向,翹首以盼。
晨霧初散時,一輛馬車疾行而來,車頭坐著個男子,逆著光,他臉上龍氣內涵,隱而不發,全身上下都透著王者霸氣,馬車駛入城門,眾人歡呼不止,俊秀與有天急急迎上去,歡聲道:「大哥!」
允浩見俊秀以本來面目出現,頗感意外,有天道:「俊秀那點道行,還沒撐過十天便被看穿了,但將士們聽說狗皇帝是千里尋夫去了,又收到天門道長的消息,稱你們都活得逍遙自在的,也都幫著保守秘密,未將此事宣揚出去,那個趙佑棘本還想給洛影通風報信,結果夜黑,一個沒注意,落糞坑裡淹死了,這糞坑作他墓地,倒也符合他的身份,大家只將那茅房棄而不用,也未打撈他的屍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