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歲的焦天澤還不是很能明白離婚是什麼，只是知道父母的大吵大鬧引起自己的嚎啕大哭，然後他便自此跟著母親生活了。

與世無爭的少年卻要置身單親家庭，單純的他沒有把怨恨撒向世界，依舊是個善良可愛的孩子。

「媽媽，媽媽！」渾身糊的是泥巴的焦天澤抱著一隻茶色小奶貓，興奮的對自己的母親說道：「我在小區裡面撿到一隻小貓貓！」

母親臉上沒有出現想像中的笑容，只有著滿臉嫌棄：「它沒媽，你也沒媽嗎？給我扔了！」

母親只有在與父親吵架時才大吼大叫，此時對年幼的焦天澤來說，這樣的媽媽讓他感到害怕。

「可是，可是貓貓很可憐……」焦天澤紅著眼眶，有些怯懦地發出了微弱的聲音。

而他的母親直接把他手中的小奶貓奪去向門外一丟，儘管貓能從高空穩穩墜落，但這一丟還是讓不大的小奶貓發出尖銳的貓叫。

「媽媽！」焦天澤十分心疼的跑到小奶貓身前，而他的母親又是一腳，將小奶貓踢出幾米遠：「讓你丟了你就丟了！趕緊進來把手洗幹凈！」

小奶貓從地上艱難爬起，卻迅速地跑開了。

焦天澤無能為力地跟母親進了家門，心中對那隻奶貓不停地說對不起。

改變一個人，就是這麼簡單。

「焦天澤，這都是第幾次了？」對班導的吼話充耳不聞，焦天澤坐在板凳上一副大爺樣，彷彿不是老師在訓他而是他在訓老師一樣。

班導是學校的教務處主任，因此辦公室里除了他倆再無別人。

「你這還是留校察看期呢，就又搗窟窿！」班導帶著古板的黑框眼睛，扎著馬尾但是顯了幾分年輕。

「這次是在班裡，我可以包庇你，但是下次呢？你是不是又要外校打架了？」班導推了推眼鏡：「你不壞，老師知道。」

焦天澤的眼眸動了動，但又很快恢復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

「現在也初三了，你的成績你自己心裡有數。」焦天澤撇了下頭，心想這犯了事怎麼還談成績。

「運動會上表現不錯，我給你找個體育老師，一中現在對體育生的文化課水準要求很低，你足夠透過了。」

焦天澤有些呆住了，他不是不知道要進學校體育隊要多麻煩。

「同不同意？」班導看向焦天澤，問道。

「隨便你。」說罷焦天澤直接起身，奪門而去。

這是他心慌的表現——逃避。

「哎，這傻孩子，怎麼就不知道好好學習呢……」辦公室里，班導拿起手機：「又要用用『特權』咯！」

焦天澤的國中生活，就是遲到早退曠課，但是班導清楚地知道，這個年紀壞孩子不多，傻孩子多。

焦天澤學習上一竅不通，但是他要麼出去玩，要麼睡大覺，從來不會說話或者打擾別的同學。說他外校打架，那也是為母校保護尊嚴了，儘管打架是不對的，但問清打架原因，班導覺得這孩子還可愛了一把。

「那個混蛋在我們校門口說我們學校都是傻子，也不想想他那麼傻的什麼學校才能教出來！」

那個孩子在政教處主任面前如此說道，引得大家鬨堂大笑，於是最後也沒給他記過。

教了這麼多年書，什麼孩子沒見過？班導知道，這個孩子得幫。

焦天澤不怕累，他也擅長長跑，更何況成為體育生下午就不用上課了，他自然是很高興的。

班導也高興，這孩子自從成了體育生，再沒給自己惹過事，班裡的獎狀倒是多了不少。

升旗時候聽到「焦天澤」的名字，不再是批評，而是市裡國中組馬拉松一等獎。

焦天澤跟著訓練了一年，參加了一中的體育生招生考試，很順利地透過了，進入了他那個國中，也只有年級前二十才可以上的市一中。

父親知道了他考上一中的消息，帶他買了一堆生活用品——去軍訓用的。還打了一筆不少的錢。

而他的母親，獨自窩在沙發里小聲地哭了一場。

那個賺著微薄工資，還愛打麻將的母親，再沒去過棋牌室。

焦天澤從來沒想過，上一所重點高中，會給人生帶來如此重大的轉折。

臨軍訓出發前，他的母親送她去學校，提著大包小包的行李。

「去了跟舍友相處好一點，別鬧矛盾，脾氣收一收。這上一中的都是好孩子，你別主動惹他們他們也不招惹你。」母親就焦天澤的暴躁脾氣吩咐了一通，又啰里啰嗦地說起生活上的事。

「發車了發車了，快走快走。」母親把行李塞好，把兒子趕上車，生怕兒子沒座位。

車緩緩地啟動，隔著車窗，焦天澤心裡很複雜。

「媽，保重！」

車子走了，一個女人屹立在操場上，淚水流了滿臉，花了妝面也絲毫不在意。

什麼時候兒子開始，對自己漠不關心了呢？自己這幾年，活得有夠失敗的。

坐在車上，焦天澤明顯地感覺到自己與他們的格格不入。

「哎你中考多少分啊？」

「哎別提了，我數學考砸了，最後一題最後一一問沒寫上，就考了116！差點上不了一中。」

「你那算啥，我作文寫砸了，要不是前面全對，你們就見不到我了。」

「哇塞，你閱讀和賞析還能全對啊！我這種理科生，要不就是理化一共只扣了5分，也就只能上二中去了。」

……

聽著他們的對話，焦天澤心生厭惡，學得好有什麼了不起的？還這麼虛偽。

所幸自己旁邊坐的人很安靜，不過那人帶著金屬細框眼鏡，一副大學霸的樣子，氣質也是溫潤儒雅，跟自己截然不同。

焦天澤掏出要寫軍訓日記的本子，畫起畫來。

一個圓圈，兩個三角，兩個點點，一個花體W，一個小貓頭就畫好了。

「貓兒的眼睛應該大些。」身旁的男生說話了。

想著母親的話，這一中的孩子他都惹不起，快到嘴邊的「要你管」也咽了回去。

「介意我幫你改改嗎？」

焦天澤很想說「介意」，但是卻把本子和筆遞給了那個男生。

只看見那個男生寥寥幾筆，一隻卡通的貓咪就成型了，再看看自己的，就像是幼兒園孩子畫的簡筆畫一樣。

「謝謝。」一把奪過東西，心裡暗道：「大男生畫這麼好，真是個娘炮。」

焦天澤目光毫無顧忌地看著那個男生。皮膚白皙，眉眼清秀，還真是很娘炮。

過了沒多久，終於到了軍區。一路上沒有記路標，此時已經是不知身在何處。

等到收拾整頓完一切，初嘗軍區的飯菜後，焦天澤幸運地分到一個下鋪，但不幸的是他並沒有生活技能。

今晚一定會很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