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過來讓我抱抱。」滕彬張開手，我看了看他，一仰頭。

「不抱。」

「不抱我不說。」

「……」我無言地蹭了過去，鑽進他懷裡。

「我本來想有空了跟你好好說說，沒想到她這個人一直就學不乖，」滕彬很無奈，「我還沒有跟你講過我這幾年遇到過什麼事情吧。」他用下巴蹭著我的頭髮，「和你見面沒多久，我父親讓我去新加坡，我偷渡去的。到了那裡我才發現，想要改變他的處境，你的那些錢是遠遠不夠的。他求我再去找你要錢，如果你肯給我錢，就同意我們在一起。我心裡明白，這將會是個無底洞，如果救不了他，會把你家族的生意都搭進去。當時我就拒絕了，然後我們大吵了一架，我一個人跑了出來，流落街頭。我本想找份工作，但是語言溝通障礙，而且沒有大學畢業文憑，沒有人僱傭我。之後我在一家公司門口遇到了許玲瓏的表姐，她認出了我，她給了我一份工作。然後……我父親為了錢要去販毒和走私，我勸他不要，他根本不聽，我每次回家和他都是以吵架收場。」

「那……」我想到那天晚上看到的他身上的傷，卻遲疑著不敢去問他。

「後來我後母又生了一個弟弟，在家我就更加沒有位置。之後許玲瓏退學一年後也來到了新加坡。因為她表姐的緣故，我不想跟她起衝突，她也不來招惹我，她倒是也沒做什麼，很快就和她表姐一個客戶談起了戀愛。本來是相安無事的，結果有一天……」滕彬的聲音突然顫抖了起來，我忙握住他的手，他緩了一會兒才跟我講。

「我和許玲瓏的表姐一起出去辦事的時候，被綁架了，綁匪要求要一千萬的贖金，我趁綁匪不注意讓她表姐先跑掉了，然後……他們家人不肯拿出贖金贖我，那些人拿我泄憤，用刀砍我的身體……」

我聽得全身發冷，我想起了他身上的那些疤痕，還有胸口那道長長的刀疤。他竟然，遇到了這些事情。滕彬的手指發冷，但是聲音還是很鎮定，要經歷多少事情才會有這樣的鎮定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一定做不到，如果我遇到這樣的事情，我會反反覆復從噩夢中驚醒。

「之後我以為我死定了，我求綁匪讓我給你打個電話，但是他們怕我報警，根本不同意，袁東斌，那個時候我腦子裡什麼都沒有，只想再見你一面，我真的好想再看你一眼再去死……之後我失去了知覺，再次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在醫院。然後我的後母氣急敗壞地出現在醫院裡，我就知道事情不是我想像中那麼簡單。她要讓我馬上出院，因為她不會給我付住院費，而醫生不建議我出院，我的傷勢太嚴重了，我只好聯繫許玲瓏的表姐，但是打完電話我整個人都傻了。」滕彬苦笑起來，「原來綁匪的背後主使人就是我的父親，他看許玲瓏的表姐很有錢，我又天天在她身邊做事，就想辦法把我們都騙了出來。但是中途除了岔子，負責綁架的那些人不知道我是他兒子，所以完全沒有對我手下留情。在我馬上就要沒命的時候，我父親來了，我才保住了命。許玲瓏的表姐回去之後本來想報警救我，但是很快她發現了真相，她以為我和父親是一夥的，氣的要命。後來許玲瓏幫了我，她碰巧來醫院的時候看到了我的傷勢，把事情告訴了她表姐。她表姐來到醫院，說為了表示感謝，她可以給我錢，或者放過我的父親，讓我選一樣。我知道，不管我選了哪一樣，我都不可能再回到她的公司，你的錢我可能永遠還不上了，可我還是求她放過我的父親，她答應了。」

「那……那些錢……」我想起了銀行卡里那些錢。

「許玲瓏知道之後，去跟她表姐求情，然後她表姐給了我一筆錢，還幫我墊付了醫藥費。我父親從監獄出來之後，想找我要那些錢，我沒有給他，他氣的說要和我斷絕關係。然後我後母私下找到我說，希望我和父親斷絕關係，她可以給我一些錢，但是以後我父親的一切都由我弟弟來繼承，我知道父親雖然欠了很多債，但是總有東山再起的一天，他這麼多年不是白混的，我後母希望我從此消失在他們的生活中。我……我同意了，我拿到了很多錢，然後還有自己攢的一些，都給你打了過去。這兩年裡，我多次想要聯繫你，但是……我還是控制住了自己，我害怕我聽到你的聲音時會忍不住把一切告訴你……因為我，我真的很想有人陪在我身邊，但是我不能……我不能在那樣決絕地離開你之後，遇到困難又去找你，我不能……」

「你為什麼不找我？你應該找我的，你知道我不會在意這些！」我帶著哭腔說道。

「我在意，我太在意了，我曾經以為家人才是我的全部，我為他們放棄了你，既然我已經這樣選擇了。我就不能在他們傷害我的時候，讓你來替我療傷，這不公平。」

「我真的不在乎……」

「好在，我終於明白了我想要的是什麼……但是我也很害怕，我怕你已經走了，現在這個世界上，我什麼都不要，我只想要你……這是我唯一想要的，現在老天把你還給我了，袁東斌，你還是我的。」

「那……那你的家人……」

「他們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為了他們我放棄了多少東西，最後我唯一的收穫是這些。」

滕彬脫下了自己的外衣，露出傷痕纍纍的胸膛：「這道疤，值十萬，這道值兩萬，這道……」他還要繼續說，我一把抱住他捂住了他的嘴，不讓他繼續再說下去了。

「在我最無助的時候，許玲瓏幫了我，雖然我一看到她就覺得渾身不舒服，但是在她窮途末路的時候來求我，我沒辦法直接拒絕她，如果不是她，也許我早就被後母趕出醫院，死在街頭上。所以我欠她一條命，這是我必須還的。但是請你相信……」

滕彬的修長的手指撫上我的額頭，輕微又堅定地說道。

「這次我回來，絕對不會再放開你的手，我發誓。」

我怎麼能不信呢，滕彬雖然你傷害過我，但是我依然記得，你從不曾對我說過謊，這次也一樣。

只要是你說的，我就都會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