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頭痛，腳痛，全身的骨頭更是像散架了一樣痛，尤其是右手手臂，劇烈的疼痛讓孟卿險些哭出來，卻在下一秒憋了回去，他知道，自己眼淚沒人在意，也沒人會看見。

孟卿在冰冷的河水裡躺了足足半刻鐘的時間才反應過來自己如今的處境，真是沒想到，從那麼高的懸崖上掉下來他都沒摔死，還是楊胥說的對，說下來就下來，果然死不了。

楊胥？

孟卿打了個激靈，不顧身體上的疼痛，奮力爬了起來，就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看見了那白色的人形物體。

孟卿幾乎是爬著過去的，看見楊胥的時候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楊胥此刻的樣子極其凄慘，衣服被山崖上的樹枝劃破了不少不說，就連臉和手上都有一道道傷口，這些都是小事，最關鍵的是楊胥的腦袋枕在一塊石頭上，而在石頭下面已經匯聚了一小灘血跡。

楊胥的胸口完全沒有起伏，孟卿甚至不敢去想像他到底是死是活……孟卿深呼吸了幾下，終於做好了心裡建設，這才顫巍巍地伸出手，放在楊胥的鼻子下。

「呼——還好還好，還有氣。」孟卿撫了撫胸口，萬分慶幸，畢竟昨天昏迷前最後的記憶，還是他連累了楊胥跟他一起掉下來的，要是楊胥真的死了，他如何能不內疚。

不過楊胥現在的情況，若是不及時處理也是離死不遠了，孟卿把自己的鞭子和楊胥的劍都收了起來，又摸了摸自己始終背在身上沒有丟掉的包袱，這才舒了一口氣，包袱里有金瘡藥，至少能給楊胥處理一下外傷，就他這腦袋流血的程度說不定會被撞傻。

楊胥的運氣有時候還是很好的，至少孟卿覺得如果是他自己掉下山崖只怕早就摔成肉餅了，而跟楊胥一起掉下來不管傷的怎麼樣，至少還有一條命在，再比如，此刻孟卿架著楊胥走了一會兒，就看見了一座茅草屋。

很難想像這看起來毫無人煙的崖底居然會有人曾經住過——茅草屋裡已經積了一層灰，很顯然主人早就離開了。

孟卿勉強收拾了一下床，就把楊胥扔到了床上，然後三下五除二把楊胥的衣服扒了，之後到底是沒捨得扔，他的包裹里只有自己的衣服，而且只有兩套，總不能讓楊胥到時候光著。

金瘡藥是孟卿臨走之前花了大價錢買的，不止藥效極好，就說這裝藥的瓶子也是刀槍水火都不入，此時被水泡了一晚上也沒濕一點，讓孟卿不禁有些後悔自己才買了兩瓶。

小心翼翼地給楊胥上了藥之後，孟卿把包裹里濕了一半的衣裳給他蓋上，以免他涼著得了風寒，然後才隨意給自己上了藥，換了衣裳。

茅草屋雖然許久沒住人，外面的灶台旁還是整齊地碼放著劈好的木柴，孟卿檢查了一番，鍋碗瓢盆都齊全，房間的櫃子里還有一床被子，不過被子上灰塵太大，沒法蓋，還得洗洗才行。

孟卿拖著受傷的身體在不遠的河裡打來了水，燒水洗衣服洗被子晾衣服，孟少莊主這輩子都沒想到自己有生之年居然會去做這種伺候人的事。

晚上楊胥還是沒醒，孟卿給他換了藥，然後爬上床再次用他的衣服充當被子，實在是以他的內力最多隻能烘幹一件衣服，烘幹被子什麼的還是太難為他了。

身旁的軀體的溫暖的，不像自己每天抱的被，那麼冷冰冰……孟卿身體一抖，忽然想起自己有抱被子的習慣，甚至於他還有前科地曾在跟楊胥同床共枕的時候抱著對方睡覺，可是今時不同往日，楊胥那一身傷哪裡受得了他的磨蹭。

然而孟卿似乎想太多，他昨晚的睡姿非常好，一晚上過去了還是平躺著的，而旁邊的楊胥腦袋被包成包子，眉頭微皺，似乎做了什麼噩夢。

孟卿沒有繃帶，只能撕了楊胥一件中衣，好在他的衣服層數多，撕了一件不影響穿著，孟卿的包紮手法實在沒眼看，不過旁邊沒有別人，唯一一個還在昏迷中，他也不怕誰笑話，此刻看著楊胥皺了眉，孟卿卻是樂了，「平常醒著的時候沒見你有表情，怎麼一昏迷了還會皺眉了？」

人是不禁念叨的，這廂孟卿剛說完話，少年那原本緊閉的雙眼忽然睜開，眼中是警惕與疏離，全然不似一個剛從昏迷中蘇醒的人，而他的眼神在觸及孟卿的那一刻忽然軟化，化為茫然，「你是誰？」

楊胥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好聽，清淡出塵，更是難得帶上疑問的情緒，讓人聽了毛孔都要舒張開來。

就是這內容有些奇怪，孟卿有個不太好的猜想，不禁偏頭輕聲問道，「你不記得我是誰了，那你還記得你自己是誰嗎？」

果然，楊胥的眉頭皺起，眉宇間露出幾分苦惱的神色，「我是誰？」

「你失憶了！？」孟卿倒吸一口涼氣，不是這麼狗血的吧，他本來還說楊胥這一撞興許就會撞成傻子了，這下沒成傻子，跟傻子也差不多了。

「你不會是在開玩笑吧？」孟卿盯著楊胥的眼睛，楊胥眸色偏向淡茶色，此刻眼中滿是茫然，沖淡了他全身的疏離，看上去竟有些蠢蠢的。

楊胥是不會開這種玩笑的，孟卿清楚這一點，之所以問這麼一句話純粹是他不敢相信楊胥竟是會失憶，不過從那麼高的懸崖上摔下來，又摔破了腦袋，失憶似乎並不奇怪。

「沒開玩笑，」楊胥頓了頓，他雖然沒了記憶，但是隱約覺得自己應該是個戒備心極強的人，然而眼前之人和這間房間都讓他覺得分外親切，否則他絕不會暴露自己沒了記憶的事實，「你是誰？我又是誰？」

看著楊胥難得這麼蠢的模樣，孟卿壓在心裡的惡劣因子又涌了上來，他是怨恨著楊胥的，他搶了自己的心上人，哪怕這件事與他本身並沒有什麼關係，孟卿依舊忍不住遷怒，更何況，這一路上他因為楊胥挨了多少次罵，憑什麼楊胥就能舒舒服服地享受他人伺候？

「我？咳……我自然是你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