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若生被李成文拉齣戲樓推上車才反應過來杜耀山說了什麼，嘴裡嘟囔。

「有勢力就是好呀，我們費了大早上還不及杜家一句話。」

發現這話不對，李成文還在，這時候說這話不是明擺著說給他聽，尷尬的撓撓頭。

「司令今天謝謝你了。」

「沒事兒。」李成文的表情看不出是悲是喜。

到了醫院問了前台就去了二樓，看著躺病床上奄奄一息的石頭氣的一下上了頭，第一次揪眉恨眼，要不是怕吵著石頭就開始踢東西，李成文拉他到過道長椅上坐下。

「會好起來的。」

聽醫生說，石頭的雙腿已經斷了接不回來，下半輩子得在輪椅上渡過，胸腔斷了根內骨，人嚴重脫水，幸好送的及時，不然這會兒已經到閻王殿投過胎了，陶若生這心裡一時矛盾滿滿，煩躁的垂頭抓著頭髮。

李成文不太會安慰人，只記得以前小時候自己不開心的時候母親就抱著自己邊摸頭邊拍著後背，說著李成文不懂的話，李成文想了想伸出手臂把陶若生抱在懷裡，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

「阿生乖，沒事兒的，會好起來的，只要石頭還活著，一切都會變好的。」

陶若生愣住了，但是李成文的懷抱太溫暖，這一下子沒控制住給哭了出來，一頭栽在他懷裡，其他人人看了一下也不在意。

這一哭把李成文嚇得不輕，有點手足無措只好任由他抱著自己哭。

到了下午石頭才緩緩醒過來，看著睡在床邊的陶若生動動喉結嚐試著發出聲音。

「陶……陶四仔，我的手……被你枕麻了。」

陶若生睡得很淺，聽著響動就立馬睜眼迷糊的直起身子，看著眨著眼睛看自己的石頭才反應過來石頭說了什麼趕緊把手移開。

「石頭你感覺怎麼樣？」

石頭看著陶若生擔憂的樣子，即使知道自己的情況也沒表現出來笑著：「陶四仔扶我起來，我還好就是有些渴。」

石頭的腿使不上力陶若生把他扶起來有些吃力，側身倒杯開水，吹了吹遞給石頭。

「有些燙，石頭你的腿……」

石頭一手接過水另一隻手緊緊拽著床單，打斷陶若生的話，有些事情說出來聽進耳朵里就特別傷感。

「我沒事兒，陶四仔你別說了，我很好還有些餓了，你去給我買點吃的吧。」

「好……喔李司令去買了。」

正說著病房門被打開，兩人雙雙看去，只見富春麗穿著湖藍色的旗袍踩著黑色高跟鞋噠噠噠的跑進來，瞧著石頭揚手想打下去但是又見躺在病床上滯了滯垂下手低頭輕語。

「你這笨蛋。」

隨即傳來抽噎聲搞得石頭一臉愧疚，手指無措：「誒春麗你幹嘛，哭什麼，我不是好好的嗎？」

李成文隨後進來關好門，看了眼病房內的情況把買的吃食遞給陶若生解釋著。

「我買粥的時候看見她焦急的在到處找你們就帶過來了。」

「嗯？嗯。」

陶若生看著手裡的粥，是陶若生最喜歡吃的那家，離醫院好幾條街，不過李成文怎麼知道的。

把蓋揭開拿勺試了一下溫度又遞給富春麗。

「春麗姐別哭了，石頭還沒吃飯呢，他手不方便……」

「我手方便……」

「閉嘴，春麗姐你喂石頭吧，病房人多空氣不流通，我和司令先出去了。」

石頭伸出的手又縮回去，富春麗擦掉眼淚接過粥勻了一勺臉上帶著怒氣。

「張嘴！」

陶若生見此拉著李成文退出了房間，陶若生在前面走著，李成文在後面默默跟著，到了前院，外面還有不少病人散著步，陶若生找了個位置坐下，拍了拍旁邊的空位。

「司令坐這裡。」

李成文沒動就直直的看著他，陶若生愣了一下停下動作看著他的眼睛，嘆口氣。

「司令過來坐吧，我有事想和你說說。」

李成文依舊沒動，陶若生沒再堅持取下眼鏡閉眼仰躺在椅子上。

「司令，何青快好了，我想離開一段時間，石頭腿傷了，春麗姐一個女人家，李嬸帶著個孩子，王婆年紀也大了，我想……」

「好。」

「司令……謝謝，等我安頓好了就回去。」

「照顧好自己，有事敲門。」

李成文還是那樣面無表情的說完：「我先回去了。」

李成文是在半道遇上富春麗的，像個發了瘋的可怕女人，看見李成文就走過去踮起腳尖拽著李成文的衣領。

「都怪你，阿生和石頭都不見了！」

李成文皺眉，她不解為什麼富春麗會這樣吞吐的說著：「他們在醫院，石頭受傷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碰上你們當兵的准沒好事，以前我們生活多好的，如今不回家的不回家，受傷的受傷。」說著苦笑起來。

「李成文你知道嗎？我有多討厭你，阿生多喜歡你我就有多討厭你，你一點本事都沒有，只會讓自己身邊的人受傷！」

這句話觸到李成文心裡，以前都是靠著何青安穩的渡日子，何青受傷了，陶若生好心幫自己傷了的左眼傷疤現在還沒好，也許富春麗說的對，自己什麼本事都沒有還佯裝很厲害，嘆口氣，語氣很輕。

「我帶你去找他們。」

富春麗沒想到李成文就這麼接受，一點反駁的話都沒有說，她只是著急，只是害怕自己喜歡的人受傷害，她恨，可笑的是自己和李成文一樣沒用，如今還在咆哮他人的不是。

李成文回到司令府就聽著裡面何青在和張婷吵嘴，盯了他們一眼，默默的上了樓，支句未提。

何青和張婷默契的沒作聲，見他沒了蹤影張婷才好奇發問。

「你家司令這是怎了，魂不守舍的。」

「誰知道了。」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是何青心裡明白一點和陶若生脫不了幹系，拿著蘋果扔張婷：「挺好的小姑娘這麼八卦，以後老了就是八婆。」

王阿婆從昨天到現在多多少少聽著些動靜，心裡總是七上八下的，看著富春麗出門這懷裡的貓都要擼禿了，看著李成文回來，想問問又不敢直到初夜陶若生才晃著個身子回來。

石頭那裡有富春麗守著，怕王阿婆擔心就回來了，王阿婆杵著拐杖下樓給陶若生開院門。

「阿生？出什麼事了？石頭了？你春麗姐了？」

陶若生看了眼隔壁的司令府，還亮著燈火，進去關好院門扶過王阿婆往樓上走。

「阿婆沒事兒，石頭受了風寒在醫院吊著水，春麗姐在照顧他，錢的事兒不要擔心不是還有我嗎？」

王阿婆握著陶若生冰涼涼的手到了門口那眼眶的濕潤了。

「你們這群孩子可真的嚇死我這個老婆子了，現在世道這麼亂，阿婆不放心呀。」

陶若生抱住她淚水也在眼眶裡打轉：「阿婆沒事兒，都好好的，你先休息吧，我也回去休息，明天還要上課。」

「好，阿婆不哭了，你快去歇下吧。」

王阿婆邊擦著淚水邊背過身進屋，陶若生吸了一下鼻子取下眼鏡拿袖子撫了下臉上樓，發現門口有團黑黑的，走近才發現是筷子抱著個一盒子睡著了。

陶若生蹲下身沒有弄筷子，開了門才把他抱起放在自己的床上好生給他蓋好被子，拿過鐵盒打開，裡面放著一個小冊子還有半截鉛筆，蓋好又放到桌上，熄了燈關門出去。

「李嬸，是我，阿生。」

李嬸屋裡點著一燭台，幽晃晃的光亮映在李嬸消瘦的臉上，戴著個老花鏡，手裡做著針線活，聽見響動直起身子發現自己沒聽錯後才放下手裡的東西，取下老花鏡，揉揉眼睛端著燭台去開門。

「阿生？你回來了？怎麼了這麼晚了？」

門開了，陶若生第一次覺得李嬸原來看上去比以往還要瘦弱，借著微弱的光能看見桌上擺的毛線笑著撓頭。

「我沒打擾你吧李嬸，我就是來和你說說筷子在我那兒睡著了，怕你著急給你說一聲。」

「這小兔崽子，我說今天怎麼這麼安靜原來是跑你哪兒去了，我去把他抱回來。」

正說著李嬸端著燭台就準備往樓上走，陶若生攔住他。

「沒事兒李嬸，就讓筷子和我睡，你這麼一抱，夜裡涼，抱上抱下的給免得孩子給弄風寒了。」

李嬸停下了步子望著陶若生：「這……麻煩你了阿生。」

「沒事兒，李嬸忙去吧，我也回屋了。」

「那好吧。」

李嬸拿著燭台又回到她的房子，平日里她和筷子住這兒都有些擁擠，幸好筷子是個懂事的孩子，白天去報社拿些報紙上街上叫賣。

陶若生給李嬸說過不止一次讓她送筷子去讀書，李嬸搖搖頭，哪怕是陶若生出學費李嬸也不讓，陶若生只好作罷有空就教筷子一些知識，給他講故事。

筷子不能去學堂，他渴望過但是不曾抱怨過，因為他覺得她有個好母親。

陶若生給筷子把被子又捻了捻，拿床棉被鋪在地上睡著。